《暗流(Tide Of Darkness)》完成版
2004-09-03    永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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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暗流


作者: 丹尼尔·布拉夫(Daniel Brough)

简介:这里有比死亡更遭的事,他们正等着那些粗心大意的白痴们。奎迪,一个圣武士(同时也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主
位面巴佬),正在执行着一项神圣的任务:寻找一个雕像,这件物品能够把封印已久的巨大邪恶释放出来。他独自
一人毫无心理准备地踏上了其他位面。在以后,他将会和一群不讨人喜欢的队友们一起面对那无法想像的邪恶力量



序章 

  失落要塞守护着溺魂之谷的关口,已经矗立了上万年。它在关系到狂暴血战的诸物中所据的战略地位,导致了
众多对其激烈地争夺。 

  今天再次上演了那种惨剧。 

  死者在山谷中铺成了地毯。多如牛毛的尸体堆得一片狼藉,残破的尸体和恶心的内脏交错着混合在一起。小河
般的血水流淌在通往远处峡谷的道路上;地面已经被它们浸透。袅袅的硝烟死灵般观望着现场,在破损残缺的尸体
上盘旋。 

  头顶上,不动声色的太阳像往常一样抛出灼热的光线,到处都笼罩在难以容忍的血光中。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火花的爆裂声、呻吟声以及垂死和受伤的尖叫声。浸解的尸体散发出令人讨厌的臭气,混合
着苦涩的血腥和作呕的烤肉味。 

  一个身影从屠场中穿过,十分小心以避免在血地上打滑。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可能是一个男人,当他走近时,特征显现了出来。

  他不是人,虽说他有人类的外形。他是雄性,披着简易的黑皮甲。他很高,站立时有六尺,不过看不出其种族
。他的皮肤是最深的黑色,纯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 

  他的脸上带着优雅的美丽,有着精灵般与众不同的精致,双眼则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气定神闲地走着,路上笼罩着某种强大的气息。这里充斥一片死寂,好像正在被窥视。 

  他迅速地穿过战场,越过草垛子似的尸首和毁坏的巨型战争机器,时刻警惕着危险的迹像。 

  突然,他在小路上看到了某样东西,停了下来。 

  是一朵小巧脆弱的枯萎红花。它已经被践踏过了,缺了几个花瓣。魔鬼惊奇地凝视着,小心地把它弄直。 

  尚有这种生物的存活之地。 

  “要去什么地方吗,亲爱的哥哥?” 

  魔鬼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发话者。若有旁人在的话,大概立刻就会认定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体型,容貌,差
不多每一分外表都一模一样。仅有的差异在于他的头发是散开披在肩上的,还有他左胳膊上的紫色臂章。除此之外
,他的眼神很残忍,非常的残忍。 

  “艾瑞亚德,”第一个说。 

  “正是,”另一个带着野蛮的笑容说。 

  第一个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会找到我。” 

  第二个耸了耸肩。“你把我训练得很好,亲爱的哥哥。父亲非常担心你。你走的时候甚至连再见都没说。”他
不以为然地发出啧啧声。“那可不是个好习惯,恩崔斯。”
 
  第一个没有吭声。 

  “父亲觉得你甚至打算放弃这个家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他让你来找我的?这倒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自己请求这个任务的!亲爱的恩崔斯,文雅的恩崔斯……我一直不喜欢你,哥哥。你先出生,你被给予了
一切!看看你的成长,”他厌恶地瞪着第一个。“你太软弱了,恩崔斯。我们之间容不下弱点。” 

  第一个半晌不语。“我可怜你,艾瑞亚德。” 

  傲慢的微笑回到另一个的脸上。“为你自己留着你的怜悯吧。当我把你带到父亲那儿的时,你会用得着它的。
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把你带回去。你可以自愿来……”他笑得更欢畅了,“或者不。” 

  “我不想和你动手,艾瑞亚德。你知道我是我们之间最强的战士。” 

  “啊哈,我可不是单枪匹马,哥哥!”第二个魔鬼猛然得意地挥动他的手,突然间,一群生物从隐匿处现身,
围在两人的四周。它们并非人类,极为凶残而且丑陋畸形。 

  “我早就发觉它们的存在了,弟弟,”第一个说。“回去吧,艾瑞亚德。告诉我们父亲我死了。在他旁边占住
我的位子。别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了。” 

  另一个考虑了一下。“是的,”他最后说。“是的,你说的对。我正要那么做呢。过会儿我就可以保证那是事
实。” 

  “别这样,艾瑞亚德。我再次请求你,让我平静地通过吧。坐上我的地位,它是你的。别逼我杀掉你。” 

  第二个使劲摇了摇他的脑袋,拔出一把充满邪气的剑。“你这条命已经玩完了,哥哥,你低估我了,这回你得
为这付出血的代价。”

第一章 
 第一章 

  “在这儿等着,圣殿骑士。” 

  奎迪花了点时间在近处墙上的小镜子中审视了一下自己。他的长发乱七八糟,衣服也凌乱不堪。刚从沉睡中醒
来的他还没时间准备好跟先知见面。他那时拉上裤子和靴子,在内衣外披上工作时穿的制服,抓过他的剑,在来的
途中扣上了它。 

  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刚过二十五岁,正处于体能巅峰。他脸庞坚毅,皮肤黝黑,还有一头过肩的暗金色长发
。可能会令人惊讶,他经历过那么多战斗,却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他的双眼是敏锐的湛蓝色,充满激情炯炯有神
。 

  他匆忙地做他力所能及的事:用手指梳理头发,理平他的衣服。 

  “这边,圣殿骑士。”卫兵回来说,“他立刻就要接见你。” 

  他很快被人从接待室领进里屋。 

  先知的房间在油灯下散发出温柔的光线,空气里充满了慌乱的气氛,卫兵和官员匆忙地传递着报告和命令。 


  奎迪以前从来没有在晚上拜访过先知的房间。没人有过。先知--极少在他私人接待室会见来宾--绝不允许
他们留到天黑以后。这是个千年来未打破的习俗。
 
  肯定是出了大麻烦,他想。 

  圣父兰德若斯·海斯,一位真神的先知,正站在屋子的中央,被众人环绕着。他是一个老人,足有七十多岁,
然而看起来身体健壮精神矍铄。他似乎在奎迪来之前才被人从睡眠中唤醒,但是并未显得狼狈不堪,反而看上去从
容不迫。 

  他的目光锁定在进来的奎迪身上。 

  “退下,”先知命令道。 

  众人匆忙一鞠躬,迅速离开房间。 

  先知在说话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奎迪。“奎迪,神的高阶圣殿骑士。”他打手势让年青的骑士走近点。奎迪随即
上前。“圣父,”他说道,恭敬地跪了下来。 

  “起来吧,我的孩子,”先知说,“恐怕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到礼节上了。惨剧发生了,你不知道吗?” 

  奎迪摇摇头。“我刚从床上起来,圣父。” 

  先知叹了口气。“事态很严重,奎迪。圣印被打开了。” 

  有那么一会儿,奎迪不敢确信自己听清了先知的话。圣印打开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封印是无法从另一面打
开的!” 

  “是的,人们一直都这么想,”先知疲倦地叹了口气,突然间奎迪看到了常年压在这男人身上的负担。“显然
是出现了一些棘手的叛徒。但比这更糟糕的是,雕像被拿走了。” 

  “雕像?” 

  老人点点头。“必须把它拿回来,奎迪。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它有多么的重要。在错误的手中它会非常危险。”
 

  奎迪点了点头。这个雕像不仅仅是一件古董,它是七神器中最强大的一个。他很清楚它那不可思议的力量。 


  先知搂住了他的肩膀。“你必须到异界一趟,把雕像找回来。” 

  奎迪迷茫了。“异界?” 

  “是的,”先知点头道。“雕像被拿到了那里。我打算派你把它取回来。” 

  奎迪的脑子一阵眩晕。异界!“可是我对异界一无所知,圣父。”他抗议道。
 
  “你曾经受过骑士团的教导,奎迪。你像其他人一样有训练有素,甚至比其中大多数都棒。没人了解异界的情
形。你尽可能的准备一下吧。”“但为什么是我,圣父?我不配啊。” 

  圣父忧郁地看了他一眼。“是神说的,我的孩子。我们无需质疑。他给了你超乎想像的能力。你在出生前就已
经被选定了。” 

  奎迪感到浑身无力。“但我不是学者啊,我对外界的运作只知皮毛。很明显我没有资格负起这项任务。我只不
过是神的一个忠实士兵。” 

  先知摇摇头。“需要的正是士兵,不是学者。” 

  “为什么不出动军队?”奎迪坚持道。“单个士兵应该无法胜任这项任务。” 

  “一打军队会失败的地方,或许一个人能够成功。我不会误导你的。前途险恶,但你是神为这项任务精心挑选
出来的。你不相信他吗?不要妄自菲薄了。你是骑士团锻炼出来最好的执行者。三年以来,你不是曾在憎恨之战中
设法通过加跟诺斯山并深入敌人领土吗?你不是曾在艰苦的深冬穿过最荒凉的地带,进入到一个人人想干掉你的地
方吗?你不是也独自面对过困境,却仍然获得了成功?”
 
  奎迪摇了摇他的头。“那是跟自然环境和人类对抗。异界里有恶魔和其他更可怕的东西,圣父。” 

  “对神充满信心就不会被击败,我的孩子。相信他,他会指引你前进。你有语言的天赋,奎迪。我看到过。”
 

  这倒是事实。奎迪有这方面的才能,他对语言的了解如同天生。没有哪个市民或者蛮族是他难以交流的。然而
对于奎迪所被指派的任务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技巧。 

  “不要低估它的价值,”圣父说,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它是一项非凡的才能,将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
处。” 

  “我……我怕,圣父,”奎迪羞愧地说,“我怕我会失败。您对我的期望放错地方了。” 

  “神选择了你,我的孩子。我相信他不会弄错。但这由你决定。你去吗?我不会强迫你。” 

  奎迪再次恭敬地跪了下来,比划着他的剑。“我会服侍我的神,”他声明道,像往常一样持剑宣誓。“我发誓
。” 

  他重新站起来,突然间眼睛里充满了信心。“我什么时候走?” 

  “今晚。你将有一个同伴,一个叫兹崔克的学者。你熟悉这个人吗?” 

  奎迪摇了摇头。“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没关系。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信任他。他对外界的事物很精通,会给你的旅途带来帮助。不过我恐怕他不
擅长搏斗。” 

  奎迪点点头。“到时候我会保护他。我们怎么去异界?” 

  “通过圣印去。今晚我们将第二次打开它,你从中穿过去。”先知走到附近的桌子旁,托起一个缠着布的长形
物体,“把你的剑给我,奎迪。” 

  年轻人向后一退。“我的剑?” 

  “是的,你用不着它了。” 

  奎迪缓缓地拔出剑,伸了过去。“我要赤手空拳去异界?” 

  先知摇了摇头。“你用这个。”他小心地解开这个长条。包装褪净后,一把华丽的双手剑露了出来。 

  奎迪喘息起来。“泰利森沙!”他一脸的敬畏。 

  “对,”先知说,“如果今晚我们失去了这个,那将是个大打击。感谢神的宽恕,我们没有。” 

  泰利森沙乃是七神器之一。它不是一柄普通的剑。据说它的挥舞者能够展现出惊人的武艺。 

  先知把它递过来。奎迪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有心地纯洁的人才能够碰触泰利森沙,卑劣者一触即死。

  “它与你很配,”先知鼓励道,看出了奎迪的不安。 

  奎迪慢慢地抓向剑柄。当他握住后,剑上涌起一股强大的能量波。是光,一种比剑更耀眼的正义之光。 

  “这儿。”先知简单地说,倒过长剑以便于奎迪看清剑柄末端。那里镶了颗巧夺天工的水晶,看上去像个指南
针。里面有一片亮黄色的金属。“这是土明,它能指出雕像的方向。”
 
  奎迪审视了片刻。“但它软软地躺在底下啊。” 

  “那是因为雕像不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当你进入和肖像相同的空间时,它就会带你去找。” 

  奎迪恭敬地看着先知。“圣父,是谁拿走了肖像?” 

  先知摇摇头。“我不清楚。另一界的家伙很好地掩饰了痕迹。我看不破他们的魔法。只有死去的亡灵告诉我们
发生了什么,而它们留下的启示很有限。我只有这么点模糊的线索。来。” 

  先知把手放在奎迪的头上。一阵轻晃后,先知展现了神迹,对奎迪的大脑使出了牧师法术。 

  随着晃动,奎迪意识到他正透过一名死者的眼睛观看。恶魔,大量的恶魔,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把他撕成碎片。
 

  还有……一个人。 

  或许是他走路的姿势像个人。他的脸上带着野蛮的美丽,以一种超越步行的方式移动着……

  然后,突然间,幻像消失了。但是那人的脸已深深地烙在了记忆里。奎迪知道是谁拿走雕像了。
 
  “圣父,”奎迪说,“我肯定会搞清楚一切。” 

*************

  圣地的内部--圣印之殿--远没有奎迪想像得那么豪华。事实上,它是个相当小的屋子,仅仅二十尺长,呈
椭圆形,高还不足十五尺。墙壁和天花板是大理石砌成的,门(不包括入口)、窗和裸露的装饰品都完整无缺。地
上的圆圈中印着古怪的图案。 
   
  奎迪说不清那是什么图案,因为鲜血和尸体涂在了大部分的地板以及完好的墙壁上。 

  曾经封印着这个房间的巨大铁门,现在只不过是堆扭曲变形的废铁。它们扯掉了铰链,势不可挡地冲到外面的
走廊。 

  “本来有两个士兵在里面站岗,还有两个在外面走廊,”护送他进屋的队长说。“屋外逃跑的被干掉时离走廊
不到十码。” 

  奎迪走进屋子,看了看周围。另外一些守卫在那儿,可他们正在争吵,大部分看起来无所事事。他们后面,徘
徊着一个紧张不安的戴眼镜男人,瘦得皮包骨头,后面背了个硕大的包裹。 

  奎迪小心地穿过房间,注意着自己的脚步。地上惨不忍睹,撒满了鲜血和人的肢体。 

  “那是严椎犹,”年轻的队长注意到了奎迪的眼神,介绍说,“室内的一个站岗的守卫。那不是他全部的碎片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找不到比拇指更大的部分。有什么东西用难以形容地利索撕碎了他,我们不敢肯定那真是严
椎犹。我们仅仅是找到了他的戒指。可能是内萨斯,另一个守卫。”“可能都是。” 

  另一人耸耸肩。“也许吧。别那么认为,没有足够的碎片儿。” 

  “奎迪·泰勒瓦尔?”那个削瘦的男人飞奔过来,紧紧地抓住奎迪的手问。“我是兹崔克·阿里斯坎。我觉得
我将会成为你的伙伴。” 

  奎迪点点头,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很高兴见到你。”先知说他是学者而不是战士,真是对极了。兹崔克是个
中年人,可能快四十了。长着个大鼻子(上面栖息着一副不稳定的大眼镜)和褐色的短发。他留着笨拙的发型,似
乎他从未能够控制好他那长长的四肢。他个子很高,奎迪很想知道那个背上的大包裹会不会让他往下躺的时候失去
平衡。“你背上是什么?”他问。 

  兹崔克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的背?喔,你是说我的背包。是补给品,以防万一。你知道,没人确定异界是
否能买到吃的。据说有人曾在那儿生还,有以前英雄们在那里呆过的记录。但它没说清他们是怎样找到食物的,或
者前面有没有商店。多半异界甚至有让人不吃不喝还能活的特性。这倒是个备受争议的问题,真的。”奎迪点了点
头。“总比不准备好。” 

  “嗯,毫无疑问,的确如此。”高个子男人突然在血地上滑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奎迪一把抓住他的长袍,让他站稳。 

  “谢谢你,泰勒瓦尔圣殿骑士,”兹崔克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请叫我奎迪。”“喔,抱歉。”兹崔克扶了扶他快滑到脸上的眼镜,“我看到你也背了什么东西。” 

  奎迪瞥了一眼左肩上突出的泰利森沙剑柄。通常他会把剑挂在腰侧,但是这把圣剑太长了,不得不系在背上。
“是的,”他说,“它也会很有用。” 

  他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传送门在哪儿?” 

  “事实上,”兹崔克回答,“你就站在它上面。” 

  奎迪往下一看。“这个图案?” 

  “正确。” 
  
  “它怎么启动?” 

  “呃,实际上,这正是我的专长。”高个子摘下他的背包放在地板上,匆匆忙忙地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拽
出一枚小巧的蓝色水晶。“这就是钥匙。拿着它,我就可以打开封印和传送门。呃,至少在理论上可以。它已经一
万年没用过了。” 

  “没有这个‘钥匙’,传送门就无法打开吗?” 
  
  兹崔克摇摇头。“不行。它需要特定的钥匙。我们得靠它才能出入异界。” 

  奎迪想了一下。“这个传送门通到哪儿?” 

  “不清楚。要知道,一万年来没人用过它。那些有关用过它的人的记录都很模糊。我们无法确定它通往多元宇
宙的何方。” 

  “难道没有任何关于那边的情况?” 

  兹崔克耸耸肩。“恐怕没有。” 

  奎迪叹了口气。“好吧,没时间多想了。我们最好快点走。你要用多长时间打开传送门?” 

  “很快,”高个子断言。“请各位后退,站到圆环外面。” 

  其余的士兵、队长还有奎迪都赶紧向后退去。 

  兹崔克花了点时间检查了一下圆环,然后走到中间。他停下来,把水晶放到地面上,然后站起来,考虑了一会
儿。之后他走出来,转过身面朝圆环。 

  他满怀期望地等着。 

  “一点动静都没有,”奎迪等了半天,说道。 

  “给它点时间。” 

  他们继续等。 

  当奎迪想再次发表评论时,水晶钥匙移动了。它好像陷进泥里一样,慢慢地沉到了地板里。 

  “这……”队长比奎迪先嘀咕起来。 

  钥匙很快就没了。一阵寂静。 

  “我无法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兹崔克说。“但愿我们没把钥匙弄丢。” 

  随着一声咆哮,一道耀眼的亮纹从图案中心喷出,奎迪向后一退,用胳膊护住眼睛。 

  光线愈来愈强,一股劲风从中冲了出来,死命地吹打着他们。“这就是要发生的事吗?”奎迪顶着咆哮大声问
。 

  “不确定,”兹崔克向后喊道。 

  强光开始逐渐地变暗,直到它能被肉眼直视。在最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旋涡。 

  “那就是入口?”奎迪问道。“我们怎么用?” 

  “走进去,”兹崔克大喊。 

  奎迪盯着他。“安全吗?” 

  “谁知道呢?” 

  奎迪抓住学者的胳膊,起身向前。“好,我们走!” 

  他在传送门前停了一下,试着看清旋涡的深处,然后便踏了进去。 

************* 

  完全的黑暗。暗淡无光。 

  突然间,奎迪被扔到了陷阱的中心。他又瞎又聋。他彻底的孤独。 

  而且他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他伸手臂,但那不是他的手臂。他挥打双腿,但那不是他的腿。 

  我是谁? 

  还有这疼痛!他被逐渐地撕碎。他的胳膊像是从上面慢慢扯下来的。 

  突然间,他明白了,这个入口是个陷阱!他也许不清楚它是怎么造的,也不知道这个陷阱的运行方式,但他已
经体会到了它的威力。 

  他体验到了另一个人的死亡! 

  不用对他们找不到第二个守卫的尸体感到惊讶了!入侵者把它扔在了这儿--入口内--对试图随后进入者是
个极大地威胁。 

  他已经开始丧失自我了,开始和死去的灵魂融为一体。疼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真切。 

  他本能地感到,如果他真的丧失自我,就真的会死去。 

  我是奎迪! 

  但他是内萨斯,即将被梦魇中的魔鬼摧毁。他能听到它,他能看到它,他能感觉到它。 

  他的挣扎是徒劳的。内萨斯死亡的幻像开始紧攥着他。 

  不!不!不! 

  奎迪意识到他要完蛋了。 

  然后,正当他的自我抗争结束,奎迪差不多要把自己抛给死亡的时候,他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是神的仆人! 


  奎迪开始祈祷。 

  啊,神啊,赐给我仁慈,挽救我吧。 

  神回应了。奎迪立刻就感到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充满全身。 

  奎迪慢慢地从内萨斯中挣脱出来。他像一个在水中急需空气的人一样,奋力地向水面游去。 

  水面近了……近了……近了……

  奎迪自由了,他冲破了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水面。 

*************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中间,立着一座无处可达的黑色花岗岩楼梯。楼梯顶部平台上方十尺高的地方,裂开了个时
空洞,一个人跌了出来。 

  他身后的洞关上了。 

  奎迪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头重脚轻地走下楼梯。他走到底部往下一跪,开始呕吐。 

  过了一会儿,他的胃好受了些。他朝后看了一眼进来的地方,爬回到梯子的顶部。这个平台空荡荡的。我独自
一人!兹崔克一定死于那个陷阱了!没有他,我怎么回去? 

  “啊,”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没有在位面旅行中被干掉,伙计?”
第二章 
 第二章 

  奎迪摸索着剑鞘中的泰利森沙,急速转过身来(以他现在的状况和剑的长度,这倒是个相当困难的动作。不过
他可是个武器专家,毕竟以前的冒险没白混) 。

  黑色的楼梯底部坐着一个女人,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唇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黑色的短发,清秀的脸
庞和苗条的身材让她洋溢着一种顽皮的美丽。她穿了条马裤,束着一件合身的无袖短衫,若干柔软的皮革点缀其间
。不过她的双眼引起了他的注意。它们像猫的一样,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滚回去,恶魔!”他大吼,拿剑指向她,傲慢地摆出防御的姿势。 

  她凝视着他。“嗯?” 

  奎迪有些脸红,但他毫不动摇。他已经受到了有关异界危险的警告。“你拿我没办法的,恶魔。” 

  她考虑了一会。“我猜你不是从这儿附近来的。我叫布瑞娜--虽然有过比这更糟糕的叫法--我可不是恶魔
。” 

  奎迪仍然将信将疑。“那么你是什么?” 

  “一个像你一样的旅行者,尽管我认为自己没跟你一样迷路。” 

  奎迪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你的眼睛很奇怪。如果你不是恶魔,那你是哪个种族?” 

  “我和你一样是人类,”她说,“只不过血统有点不同罢了。你觉得我的眼睛不自然,可它们是天生的。” 


  “你从哪儿来?” 

  她指指楼梯顶上。“和你一样从传送门。” 

  “那不可能!”他生气地说,断定她在撒谎。“我刚从这个传送门出来!你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 

  “你指这个?”她问。“它能出能入,连着不止一个入口。我没说是你们世界的人。而且,我昨天就来了,在
这儿露营了一夜。我可没暗示是跟着你来的。片刻前我才瞧见你进来,你蹒跚着经过时就没注意到我。” 

  奎迪疑惑起来。“你一直单独在这里?” 

  “起码从昨天黄昏吧。” 

  这句话猛地震了他一下。她昨晚就待在这儿! 

  “雕像!”他恳求道。“你看见它们把它拿到哪儿了吗?” 

  她看着他,就好像他在说另一种语言似的(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 

  “雕像,”他解释说。“它们抢走了我们真神的雕像,在我前面带着它穿过了这个传送门。” 

  她摇了摇头。“很抱歉,伙计。我来这儿以后,除了你没人从传送门出来过。” 

  “怎么可能?它们比我早了不到一小时!” 

  她耸耸肩。“时间在这里的运作是不同的。在你们的世界里它们比你早不了一小时,也许在这里却过了一星期
。再说了,它们可能压根儿就没从这里出来。说说‘它们’是谁?拿了你什么东西?” 

  “恶魔,”他回答。 

  “像我一样的?”她问。 

  他摇头否认。“不,和你不同。那是些在深坑里蠕动的畸形野蛮的东西。还有就是它们受一个男人的指挥。”
 

  “说得太少了。你的‘恶魔’可能是任何东西。给我多讲讲那个‘男人’。” 

  有关那张人脸的记忆下意识地跃进他的大脑。先知的法术效应相当的强。“很高,”他回答,“肩膀上披着光
亮的黑发。他的脸上有一种我无法描述的神秘美。他的眼睛是黑色的,透着一股残忍。他的左脸上有一个记号。可
能是伤疤,或者纹身。” 

  “就这些?”她问。 

  “他一身黑衣,虽然我不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要是我看见他,我肯定能认出来。” 

  她点点头。“说得好。嗯,我从未听说过类似的家伙,即使这种人很少见。在我们走之前,我有个问题。你想
杀了我吗?” 

  他吃了一惊。“什么?” 

  她指指他的武器。“你的剑锋还冲着我呐。” 

  奎迪羞愧地放下了泰利森沙。 

  “好多了,伙计,好多了。现在,也许我可以帮你。当我不受威胁的时候,会更容易沟通。你为什么不坐下来
?”奎迪警惕地盯着她。目前为止她还是个危险要素,异界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或物?“我喜欢站着,”他最后说
。 

  “随你便,”她耸肩道。“现在说说你那个雕像是怎么回事?” 

  他吃了一惊。“你不知道真神的雕像?” 

  她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听着,我知道这让你惊讶,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那珍贵的雕像,你的世界,或者
你的神。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我明白了,”奎迪说。“这个雕像是神的圣物。” 

  “我懒得问是哪个神了。它有什么用?” 

  “它是释放一种毁天灭地力量的钥匙。神殿已经守护了它上万年。” 

  “它是什么样子的?” 

  “我没见过,也没摸过,”他迟疑地说。“我只是听过别人描述它的样子。” 

  她笑了。“你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就把你派来了?” 

  “我看过它的画像,”他抗议说。“除了先知和守卫,任何人都不允许看它。” 

  “好吧,你至少看过画像了。它看上去像什么?” 

  “是个小巧玲珑的马雕像。用深黑色的什么东西做成,似乎结实得很。马眼是雕琢过的绿宝石,里面会一直跳
动着有规律的光。我听说摸它的人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它散发的能量。它很小,不到一尺长,比半尺高一点。” 


  “听起来很值钱。” 

  他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是很危险。尤其在错误的手中。它有毁掉这个世界的力量。” 

  “哪个世界?”她问。 

  他立刻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有不止一个世界吗?” 

  她笑了起来。“你真够蠢的,不是吗?当然不止了。它们有上千--可能有上百万呢。你只不过是来自无穷大
的主物质界中的其中一个世界。知道位面生物吗?有着数不完的位面,每一个包括还众多不同的层。你的世界与之
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看看你周围,伙计。你现在已经不是停滞在你那最初的小世界了。你此刻在众位面间。” 


  奎迪赶紧环视了四周。虽然这里是异界,却和他来的地方惊人的相似。除了绵延到远处起伏的草原,黑色的楼
梯和天边奇怪的高山外,就几乎看不到什么了。 
   
  突然间重任的压力紧紧地攥住了他。他孤独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在他看到敌人前,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而
且,没有兹崔克和传送门钥匙,他将无法回到心爱的家乡。 

  “你知道,”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她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转了过来。“奎迪。” 

  “你知道,我的出现,奎迪,可以给你带来大量的帮助。给我足够的钱,我就能指引你。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干
这种活的,但我目前正在找工作,需要一点点额外的收入。” 

  他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帮助。我有我的向导。”他向下指了指插入土中的泰利森沙的剑柄。 

  她怀疑地看着他。“你的剑?我不想刺激你。死亡之书上净是些光动刀子不动脑子的混蛋,他们可总是带着把
长剑。” 

  “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剑。”他凝视着土明。金属片果然已经能够开始活跃,飘上来稳稳地指着一个方向。“这
是神的工具;指针会给我指路。” 

  “喔,”她说。“魔法。恐怕你很难用得上了。” 

  “为什么?”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她讥笑着问。“这里是外域。” 

  他一脸的茫然。 

  她叹了口气。“以前我们常常管它叫非和谐位面。听过吗?” 

  这倒的确听起来挺熟悉,但他仍然无动于衷。“你是指完全中立位面?”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你现在最需要的答案。至少你还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我没搞清楚。为什么魔法没用?” 

  “因为魔法,和魔法物品,越靠近无极尖峰,能量就越弱。” 

  “无极尖峰?” 

  她指指自己身后。“看见那座山了没有?那就是无极尖峰。” 

  奎迪再次注视远处地平线上的高山。它不同寻常的稀薄,而且高,非常的高。 

  “土明指的就是那个方向,”他悄声咕哝道。 

  她的耳朵捕捉到了那句话。“那是印记城的呼唤,伙计。记住:万事皆三,你要找的东西在那儿。” 
   
  他看看她。“你用了奇怪的词。” 

  她笑了。“也许对于一个巴佬来说是奇怪。出了这里定然遇得上。我还奇怪你作为一个大老远来的家伙,竟能
听懂我说的话呢。很多像你一样的笨蛋甚至连通用语都不会说。” 

  他突然注意到他们正在用一种他在家乡从未听过的语言交流。流畅的口语,低沉但准确,带着有趣的节奏和浓
重的口音。他陷入回忆。“你有语言的天赋,我的孩子,”先知曾说。“它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再次注视无极尖峰。它完全在楼梯后面。事实上,看起来楼梯就是通往那儿…… 
   
  “这楼梯好像通到那座山。”他吃惊地说。 
   
  “当然了。所有的传送门都朝向印记城。或许有时候不是这样,但大多数都如此。” 
   
  “印记城是什么?”他问。 

  她站在那儿,指着它。“看无极尖峰。你瞧见了什么?” 

  奎迪斜视了一下,这很难说。“一些奇形怪状的云。” 
  
  “不是,”她反驳道。“是印记城。那是城市,城市。” 

  “浮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问。“那不可能!” 

  “也许吧,”她耸耸肩。“但在那儿它可以。你还没听到更神奇的呢。这个城市的侧面是圆形的,坐落在大轮
子似的层面上。城市在轮子的里面,人们在里面可以正常的走路。在那里,重力的作用有点不一样。” 

  “那一定是魔法。但你说过越靠近无极尖峰,魔法越弱。” 

  她再次耸耸肩,“印记城是个例外。在那里可以很好地用魔法。有人推测那是它居民的特权。我是不懂,反正
也无所谓。” 

  奎迪再看看无极尖峰。“相当难爬的样子。” 

  女子笑了。“根本就爬不上去,伙计。无极尖峰无限高,你爬不到顶的。那条路到不了印记城。” 

  “它怎么无限高?我能看见最高峰。” 

  “然而你是上不到那里的。你看到的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该怎么办?” 

  她精明地打量他。“呃,这个,伙计,情报。我可从不白给别人提供情报。所以,正如我说的,你可以雇用我
当向导--我警告你,我要价可不便宜--或者你自己试着去找。” 

  奎迪考虑了一下。“你会骗我。” 

  “是,我猜我会。瞧瞧这阵势。你此刻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可以自己走,”他无力地声称。 

  她又大笑起来。“对,你是个健壮的家伙,而且看起来舞得一手好剑法。我敢说你被做掉前至少可以撑过三天
。” 

  奎迪考虑了一下他的选择。“这我相信。但是有关这地方到底有多危险,你可能说谎。正如你自己说的,我几
乎是个‘笨蛋’。我凭什么信任你?” 

  她伸个懒腰,开始不耐烦了。“除了你的神,你还知道什么?” 

  “有神就够了!”奎迪愤怒地反驳。 

  她很快转过身来。“你是干什么,牧师还是别的?每隔几句你就用你的神来提醒我。我以前还没见过拿剑的牧
师。” 

  “我是神的仆人。神殿的武者。” 

  她瞪大了眼睛。“喔,圣武士。” 

  “一个真神的骑士。” 

  她点点头。“相当不错。我以前还没见过哪个圣武士不会侦测邪恶。你没有训练过那种能力吗?” 

  他迷茫了。“你说的是什么?我没这能力。” 

  她的眼睛眯缝了起来。“我以为所有的圣武士都会呢。看来是我猜错了。” 

  “明显是这样。” 

  她嗤之以鼻地说。“别装模作样了。你的牧师技能似乎可以让你与你的神沟通。” 

  “我的确可以私下里联系,”奎迪说。“如果不是的话,我就来不到这儿。” 

  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在说胡话。“好啊,那你为什么去不问问他?” 

  他正准备反唇相击,却猛然冷静下来。她说得对。“让神陪伴着你,做你的向导,”先知曾说。他当然应该问
神!这个异教徒的随便几句话倒提醒了他。 

  “你说得对,”他大声说,突然变得谦逊。 

  当他跪在剑的后面低头祈祷时,布瑞娜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他几乎还未在脑海中列好问题,答案就浮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震撼着他的灵魂。 

  平静笼罩着他,之后他不再担忧。 

  他从跪的地方抬起头,凝视着布瑞娜。“我有答案了。他告诉我,你将是我的向导。” 

  “疯子,”他拔出泰利森沙插回剑鞘的时候,她说。“我跟一个疯子走在一起。” 

  奎迪不需要用他的语言天赋去弄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第三章 
 第三章 

  “那么,我们离目的地到底还有多远?” 

  布瑞娜恼怒地看了奎迪一眼,扭过头去打量前面的小路。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了。“该多远就多远。如果我们
幸运的话,顶多三四天。” 

  这是她第三次这么回答他,似乎也不是个好答案。“你迷路了?”他大着胆子问。 

  她给了他一个毁灭性的眼神。“迷路!我怎么可能迷路!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位面游者。我对外域的了解就像
手背一样。别忘了谁是笨蛋谁是向导。要知道我可没必要帮你。若是那样你往哪儿走?” 

  他伸出一只手,想止住她的怒火。“我不是说你迷路了,”他很快说。“我用错了词,对不起。” 

  “那你什么意思?”她挑衅道。 

  “我只是说也许你不能确定我们在那里,”他开始解释,试图平息她的怒气。“或许你知道我们在哪儿但不明
确,打算在附近找个熟悉的路标。” 

  如果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更生气了。“那你就是认为我们迷路了。听着,”她冷冷地说,“无论什么时候,
你觉得不能再相信我的领导,就说出来。我会很高兴和你一拍两散。” 

  “不不,”他抗议道,“我根本没那个意思。瞧,我知道我需要你,而且我相信你。我只不过是比较好奇罢了
。你说我们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哪儿,”她冷冰冰地说。 

  “我相信你。”他诚恳地重复。“我很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她仍然很生气。“你不该罗哩罗嗦去问一个位面游者是否迷路。白痴都不会这么干。” 

  “对不起。”他试着保持沉默。 

  “你应该,”她背过脸去,小声咕哝说。“真的迷路。” 

  他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走了几分钟。她突然又转过身来。“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准确指明我们还得走多远
吗?因为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她哼了一声。“因为我们在外域,伙计。” 

  他有些迷惑不解了。“我不明白。” 

  “它应该成为你的座右铭。瞧,它和你那个小小的家乡是不一样的。万物在这里的运作有所不同。比如说,旅
行。我打赌你搞不懂为什么要背离印记城,而不是向着它。” 

  事实上,他的确不懂。但他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我想你准备带我到通往那个城市的
传送门或入口。就像我来时穿过的那种。” 

  她满脸惊讶。“聪明,伙计,”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尊敬。“比大多数白痴强。” 

  他耸耸肩。“嗯,你说印记城是门之城。你还告诉我说爬这座山……无极尖峰?”她点了点头。“你说过爬这
个无极尖峰是不可能的,因此我猜有入口或者找到路飞上去。” 

  “不要太自信,”她明确警告他,好像后悔刚才说的话。“你在这儿还只不过是个森林中的小孩。少了我,你
一点机会都没有。正如我说的,万物在这里的运作是不同的。这是位面的本质。” 

  “我还是不明白,”他承认道。 

  她叹了口气。“例如在外域。距离是会欺骗你的,因为它们不停地变换。当然了,它们之间是有距离的--就
像在其它任何地方--但是距离有多远?它会变。所以你无法知道离你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因为它每时每刻都不同
的。” 

  他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地面会自己改变?” 

  她耸了耸肩。“去问圣人吧。没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你看它的时候没变。你脚下的地面不会突
然转移,如果这时你想问的。距离的不同只会发生在你尚未踏入某处之前。” 
  
  “那人们怎么找到他们的路?你怎样回到原先呆的地方?” 

  “那是因为路有多远是无所谓的。如果你知道要去哪儿,并且朝着正确的方向,你就能到,通常得好几天。但
是如果有某些无能的傻瓜让你准确地说出还有多远,你就回答不了他。这是位面的本质。明白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想了想,“我还是不能确定领会了这个概念。万物缥缈不定?从来没有过这种经
历。” 

  她笑了。“没必要让你经历,伙计。它的存在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或赞成。这就是它的特性。” 

  他考虑了一下。“那么,根据你的推论,我不能想像着雕像走?迟早这个位面会带我找到它的,对吗?” 

  她摇摇头,像看一个傻瓜似地看他。“我不是说位面会把你的目标带过来。外域里万物都是真实的,是一种特
殊的存在。例如说,要是我不知道格莱瑞姆城在哪儿并且走错了方向,我是走不到那儿的。你通过绘制要走的地方
也找不到路。你必须知道要去哪儿以及怎么走,就像别处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距离的长短超乎你的想像。你的雕像
,”她的拇指朝后指向无极尖峰和印记城的方向,“在那里,你脑海中对它的图像并不清晰。唯一的方法是去印记
城找,而唯一到那里的方法是找到传送门。懂了吗?” 

  他慢慢地点点头。“我想是这么回事。”他安静了一会儿。“如果这条路是,”最后他说,拼凑出自己的思路
,“那么这条路就是。瞧……很抱歉我怀疑你。” 

  她含糊地咕哝一声。 

  “但你知道我是个外地人;这地方对我来讲很陌生,而且我对它的情形毫不了解。正像你说的,我是个笨蛋。
” 

  她瞥了他一眼。“别开玩笑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他诚恳地说。“你是我仅有的信息来源。直到你告诉我什么,我才知道什么。所
以请说吧,我需要了解。” 

  她又哼了一声。“出了这里你就不这么想了,伙计,”她反驳道。“没哪个笨蛋是这样的。他们太迷恋自己看
不透的小世界,以至于找不到其他的路。” 

  “我试试,”他冷静地说。“刚来外域的时候的确是一无所知,不过我足够聪明,会比预计了解得更多。告诉
我所有我要问的。” 

  她勉强带着尊敬看了他一眼。“聪明,伙计,”她说,“比我想像的聪明。我想你不会那么快就在死亡之书上
玩完了。但是咱们瞧瞧,瞧瞧。我也不是哪个圣人派到位面上的。我不打算指着什么去试图解释,特别不可能的是
你感兴趣的那些。即使像我这样经验丰富的位面游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他摇摇他的脑袋。“我也不这么认为。但是你知道的比我多多了。我闲着没事问问题时,你能怎么回答都行。
谈到距离在外域的运作,我不会作错误的假设来冒犯你。至少我不想那么做。” 

  “那正是你的错,”她反唇相击。“你不要问了。” 

  “我的错,”他点头同意,“但是我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多么的无知。而且我们还没交易完,对吧?” 

  她点点头。“是的,交易。你问,我回答。”看上去她对这场谈话已经厌倦了。“我看你给我钱就是为了这个
。” 

  奎迪突然间平静下来,一阵懊恼烦扰着他。自从同意雇用她以来,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事。 

  她想让他付给她什么?也许是金子?可能吧,但他不知道金子在这儿值不值钱。无论如何,他没什么可以支付
。除了他碰巧装到裤子口袋里的三块银币--那是他去见先知之前塞进去的--除了他的衣服和背上的泰利森沙,
他就一无所有了。 

  兹崔克带有补给品,如果那个瘦长的牧师曾想过带钱--奎迪觉得未必可能--它也和他一起消失在位面间那
个可怕的陷阱里了。 

  他知道应该把这告诉她。在她提起报酬的时候,他觉得保持沉默和随随便便乱开空头支票是一样的不诚实。他
一直是尽力公平正直地对待别人。 

  但他也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有个向导。没有她,能奢望找到去印记城的路吗?他需要她,这
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一个合理的办法:我先不吭声,到时候我会找到支付她的法子。 

  这条良策暂时拯救了他逼近绝路的良心,尽管他内心深处悄悄地说:这是不对的,这是愚蠢的。 

  他们的前行一度笼罩在平静中。 

  奎迪把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上。虽然他从来不知道异界有什么东西,但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这里的环境是如此
平凡。 

  围绕他们的,是一望无际起伏不定的草原。草是金褐色的,半腰高。温柔的微风轻抚着草尖,使整个场面像是
动荡的海洋。 

  有很多相似,他想,和他家乡广阔的麦场以及南方的草原类似。好像他一看草丛,它就会躺下去了,不过这一
点无法肯定。小山丘很容易就被高草遮住了。越看越觉得寻常。自从他们离开黑梯后,最显眼的特写就是无极尖峰
,正与他们逐渐拉远。 

  他们没有走什么特别的路线,因为根本就没有,但是有点像是要穿过这片草海。他看不出布瑞娜是怎么认路的
,没有任何的路标。他心想也许她是以无极尖峰为参照物吧。无论如何,她看起来很明确她的路线,毫不犹豫地穿
过这无止境的草地。 

  “到处都这样吗?”他问。 

  布瑞娜马上回头瞥了他一眼,丢过一句问话。“什么?” 

  他朝着周围广阔的区域比了个手势。“这些。外域。都是这样子吗?” 

  “不,它会变。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你在哪儿。”她继续前进。“咋啦?你感到单调吗?” 

  他冲她苦笑一下。“我可不傻。我置身过逆境,见识过许多的战斗。我不追求冒险。我喜欢单调,越单调越好
。” 

  “不要太放松了,”她警告道。“外域很危险的,别让它迷惑你。例如这儿。”她指了指周围的草原。“看看
这份平静,可它会转化出危险的生物。很多食肉动物潜行在草丛里。尤其是在这一段路,我听说过狮子狩猎,有时
藏在草里面,专门扑杀附近漫游的笨蛋。” 

  “狮子?”他不停地在嘴边重复这个生词。 

  她扫视了他一眼。“没听说过?是猫的一种。你们那里没有吗?” 

  他点点头。“我们有猫。” 

  “这是种很大的。”她把手掌抬到腰部。“平均大约这么高,有一张可以吞下你脑袋的嘴。它们也很狡猾。让
我们祈祷不要碰巧遇到一只。” 

  “如果遇到一只该怎么办?” 

  “如果那样的话,”她指着正栖息在他肩膀上的泰利森沙回答说,“我们希望你应付起来和它一样棒。” 

  “我明白,”他说。“让我们这么期待吧。” 
   
  又是一阵沉默。 

  “谈谈你的家乡,”过了一会儿,他说。 

  她扭过头来。“我的什么?” 

  “你的家乡。你从哪里来。”他耸耸肩。“你的种族。” 

  一丝痛苦划过她的双眸,他意识到自己刺激了她。“你问这干什么?” 

  “好奇而已。在我的一生中,当我对异界一无所知的时候,一直认为这里是恶魔、天使还有某些强大神秘生物
的家。你看上去几乎和我一样,除了一点点身体上的不同。很普通啊。” 

  “我很正常,”她突然说。“我告诉你:我浑身上下都跟你一样是个人类。” 
  
  “我不是那意思。也许除了传说中的英雄,在这儿我最想见的就是另一个人类。然而我遇到的第一个……正如
你说的,你是个和我一样的人类。” 

  “所以?” 

  “所以这里会有更多的人类,对不对?” 

  “当然。到处都是。” 

  他搔搔他的下巴。“我无法想像的是,他们怎么住在这的?他们有城市,有商贸?有政府?” 

  她耸耸肩。“当然了,远不止此。你问了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他们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到处都是,而且你到哪儿
见的都不一样。” 

  “给我说说你从哪儿来,那个,”他说。“你的家。应该从那里开头。”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找错对像了,伙计。我没家。”她摇摇头。“不需要。我自己照顾自己。” 

  “但你肯定在哪里住过;有家庭吗?” 

  “谁说的?”她专横地说。“我自己照顾自己。我可以的。我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待太久。如果要声称一个
家的话,我猜是印记城,可我待在那儿的时间还不如在别处来的长。”她暴躁地看着他,好像他会大胆否定。“我
喜欢这种生活。” 

  “讲一下印记城吧。是人类的城市?” 

  她咕哝起来。“不全是。当然那里会有人类,但是也有很多其他的种族。印记城的魔力,”她简单地说。“你
解释不了它。你必须看过后才会明白。” 

  他想了想。其他的种族?在他的家乡,大概除了老人们提及的神话里的那些精灵和侏儒,就没有其他的种族,
但它们仅仅是传奇故事。它们在这里生存?“什么其他的种族呢?” 

  “什么?” 

  “那里有什么其他的种族--在印记城?”他阐明道。 

  “我估计是所有的种族。正像我说的,你应该看看它。现在,我们能不能停止讨论?你一直叽叽歪歪,害的我
把时间浪费到回答你那些愚蠢的问题的上。” 

  他不再吭声,意识到自己触到了她敏感的话题。 

  他们闷着头继续走。 

  周围的环境、他思绪的边缘以及一些情景悄悄地告诉他,他已经不再置身他的家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迹像不
对劲。   

  他注意到了这点,仔细想了半天。   

  “太阳。”他低声说。 

  “什么?” 

  “那儿什么都没有。”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虽然光线像是傍晚,却没有太阳。 

  他又搜索了一次天空。没有云,带着朦胧却干净的蓝色。没有太阳。 

  “光从哪儿来的?”他问。 

  面对这个问题,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什么意思啊?它应该来,为什么不?这是白天,不对吗?” 

  “没有太阳?” 

  “没有什么?” 

  他指着天空。“一个光球,”他试着解释。“白天的时候它发光放射光线。” 

  “这儿没。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是你最初的世界。这是外域。” 

  他缓缓地点点头。“如果原本就如此,那就算是吧。很奇怪我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过这点。” 

  她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我还发现另外一些事情,”走了几分钟后,他大着胆子说。“我想我饿了。”他有点惊讶。“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呃,兹崔克有过一个念头……我是说,我们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吃东西。我们想可能在这儿不需要弄食物,
大概本地人不需要。你呢?” 

  她惊愕地瞪着他。“这是我听过最白痴的问题了!我们当然要吃东西!” 

  他有点局促不安,看上去愚不可及。“嗯,我们不知道。很久都没人到过异界了。贤者曾推测也许……”他的
声音变小了。“我们没法子知道,就这么回事。” 

  “那么你们的贤者就是傻得可笑,”她轻蔑地说。“我没提起过我们是人类么?我们像你们一样吃。为什么不
呢?” 

  然而他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在地平线上。“那是什么?” 

  她急忙转过身,远处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视野中。它正在移动。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糟了。” 

  他眯着眼看了看。在这个距离,它不比一个黑斑大多少。“你怎么认定的?” 

  “因为它朝我们这边来了。” 

  它确实变得更大了。虽然它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要走,他却已经能够确定它是什么东西了,他可以听到蹄声。“
听起来像是马和骑手,”他说。“他们这儿有马吗?”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在逼近中的物体上。“他们什么都有,伙计。但我可不会轻易断定那是匹马
。”她迷缝着眼低声咒骂着。“卧倒!”她咆哮道,扑进了草丛中。 

  他相信她的判断,立即听从。“那是什么?”他问,但她已经开始朝与他们原先走的小路成直角的方向爬动了
。 

  他赶紧跟上来,免得在草丛中找不到她。她移动得很快,不时的转向,但他设法跟上了。 

  随着骑手的靠近,蹄声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从隐约而低沉的震颤的声音到剧烈而明显的踢踏声。 

  过了一会儿,布瑞娜猛然间停了下来,奎迪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到了她身上。 

  “看着点!”她嘘道。 

  “对不起,”他道歉说。 

  她翻过身来面朝着他,弓起身子。“如果我们幸运,”她说,“它仅仅是路过。”她意味深长地指了指泰利森
沙。“如果不是的话,我想你拿着它会更有利。” 

  他顺从地拔出他的剑,小心翼翼地放在前面的草地上。“它是什么东西?你比我看得清?” 

  她点点头。“是战马。上面像个炼魔,可是我没见过这种类型。” 

  “炼魔?” 

  “就像你准备要找的恶魔一样,伙计。” 

  他脸色一凝。“恶魔?”他紧紧地抓住泰利森沙的剑柄。 

  “差不多。别动什么念头,”她注意到他眼中突燃的火焰,警告说。“别以为你是个圣武士就可以杀掉炼魔,
就因为它们是炼魔。它干掉你的速度比什么都快。” 

  “我不是傻瓜,”他说道。“我以前给你说过,我不打算找事。” 

  “但愿吧,”她怀疑地说。“只要你隐藏好,它很有希望只是经过。” 

  “听起来你并不是那么有自信,”他评论道。 

  “乐观一点总是好的,”她耸肩道。“我也没真的确信不疑。我们在这里,荒郊野外的,一个炼魔出现了,向
我们骑过来。” 

  “你意思是它在找我们?” 

  “我希望不是。一般情况下,对于炼魔之类的家伙来说,我们太渺小了,但是你也不敢肯定。我们藏好等它过
去吧。” 

  现在马和骑手已经离的足够近,以至于奎迪可以越过草丛看到马身上骑手钢盔的顶端装饰。 

  他谨慎地前移,向草上方凝视以得到更好的视野。 

  “回来,你这个傻瓜!”布瑞娜嘘道。“如果你看见它,它就会看见你!” 

  但奎迪听到话前就已经看清了骑手。他惊讶地坐下,紧握住泰利森沙的剑柄,好像它能给自己力量。 

  那个骑手,正如布瑞娜说的,不是人类。它的身型像个人,但相似之处仅此而已。 

  奎迪刚才看到的钢盔的顶端装饰是从它脑袋里长出来的一对粗角,弯回到它肩膀上。它的脸瘦骨嶙峋,面颊上
贴着一层浅灰色的皮,其薄如纸。原本鼻子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原本是嘴的地方伸出一排犬牙。它的眼睛最为可怕
,眼窝处的窟窿里冒着绿色的火焰。它的手指蒙着一层和脸一样的颜色,顶端处长着奇怪的黑色卷曲指甲。除了手
指,它全身都裹在黑甲中。它的右手握着一柄巨大的白骨战戟,舞动这触目惊心的武器时那份的轻松显示出它极为
可怕蛮力。虽然在这个距离很难判断,但奎迪估计它会比人高许多,站立时有七或八尺。 

  这匹战马也有着魔鬼般的外表。尽管它还保有马的外形,奎迪还是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它来自地狱。如深夜般漆
黑,站在那儿光肩膀就有八尺高。它有一双朦胧的红眼,每次它喘气的时候,就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浓烟。 
  
  “恶魔,”奎迪表示同意,蹲下来缩成一团,并把泰利森沙放到他两腿间。 

  “安静!”布瑞娜小声说。 

  奎迪照做了。 

  骑手迅速地接近,然而在附近慢了下来。它搜索周围,不时猛刺左右的草丛。 

  “它在找我们,”奎迪小声说。 

  布瑞娜用脚踢踢他。他不吱声了。 

  骑手前进得越来越慢,搜寻着它走过地方的草丛。奎迪看到它从适才他们呆过的地方穿过。 

  经过他们一次后,骑手挽过缰绳拐了回来,这次搜索的远了点。奎迪静静地看骑手再次经过,停下,又拐回来
。 

  几分钟后他看出骑手在重复往返,以逐渐扩大搜索区域。每次经过都离他们更近。 

  “我们太近了,”他悄悄说。“如果它继续找下去,会碰到我们的。” 

  骑手又一次经过,这次距他们只有几码,它的坐骑艰难前进着,草地在蹄下哗啦作响。 
  
  奎迪绷紧他拿剑的手。如果它再转回来,会骑向我们,他想。 

  但是骑手这回没扩展它的圆圈。相反的,它引着马到奎迪和布瑞娜刚开始看见它的地方,查看它的右侧,离奎
迪和布瑞娜很远。 

  “它走了吗?”布瑞娜小声说。 

  奎迪低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它在等我们出来。” 

  他向上一看,呆住了。 

  它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奎迪感到胃在抽搐,手臂和背部肌肉猛地拉紧。骑手的眼睛凝视着他,放射出近乎憎恨的热浪,炽热的绿眼眶
溢满了狠毒。 

  骇人的一幕,他们都纹丝不动。 

  奎迪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敢眨眼或呼吸。稳住!他警告自己。它不是看你。它不是看你。不要惊慌! 

  马和骑手仍站在那儿,非同寻常的眼睛锁定在奎迪蜷缩的地方,一股寒意开始笼罩着他。 

  稳住!其它正常的部位警告他。它只是在等你出来。稳住! 

  奎迪试着控制住自己,但是恐惧逐渐征服了他。它在看你!骑手等在那里,用骇人的目光瞪着他,弄的他背上
直发毛。 

  他的心冰凉,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他的手已经麻木,嗓子无比干燥。这是什么……这种遍及全身无法抗拒的恐
惧?他想知道。他正面着对一头他在家乡未见过的猛兽,然而他的剑却从没有和他一起上过战场,而且这个人形的
东西让他失去勇气的方式是闻所未闻的。正当他惊讶于这种恐惧时,一丝灵感提醒了他--他几乎已无法移动和思
考--一丝关于他无法反抗那个人型生物的灵感--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影响不正常。那个生物的黑暗力量散发
出的恐惧,是魔法造成的。 

  虽然知道这种突来的非同一般的恐惧是来自那个骑手的黑暗力量,他也无法与之对抗。惊慌和恐惧逐渐吞噬了
他。 

  然后,当奎迪已处于崩溃的边缘,要自暴自弃与恶魔搏斗时--虽然他知道这场徒劳的战斗必定落败--他感
到手上传来一阵颤动。 

  那是一种温暖而又令人振奋的颤动,伴随着一丝长吟。他向下一看,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泰利森沙和他平时见的没什么不同。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低沉的鸣动,就好像他的剑在唱歌。宁静和
热情的浪潮涌进他的体内,驱散那来自恶魔的恐惧。由于某种原因,他立刻镇定下来。如果有必要,可以跟这个怪
物动手,他想。 

  泰利森沙苏醒了。 

  他环视了一下,他的勇气回来了,可以面对那个恶魔骑士了。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它走了。 

  它引着马拐向奎迪和布瑞娜来时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朝向无极尖峰和黑梯的那边。有一阵儿它似乎在想什么事
。 

  随后它向那个方向策马疾驰而去。 

  奎迪蹲下来,一直等到它离开视线,马的蹄声消失。渐渐地武器的敲打声褪净了,直到那仅仅是个回忆,奎迪
也不愿再去回想。 

  “嗯?”布瑞娜问,躺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他走了?” 

  奎迪凝视着骑手离去的方向。“是的,”他拉长声音说。“暂时是。” 

  布瑞娜站起来,拍拍身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它看见我了,”奎迪冷静地说。 

  她顿时嗤之以鼻。“别胡扯了。要是它看见你,我们现在就已经死了。”她俯视他蹲的地方。“你还呆在这干
什么?我们走吧。” 

  他仰起头来看着她。“你……你听到那鸣动了吗?”他问。 

  她以为他头晕了。“什么鸣动?” 

  他摇摇头。“没事,别介意。那……那恐惧是什么?” 

  “什么?”她一脸困惑。 

  “那个骑手。它散发的恐惧。你没感觉到?” 

   她耸耸肩。“是,是的。它是个炼魔,我当然会害怕。只有傻瓜才不会。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躲起来,记得吗
?” 

  他再次摇了摇头。“不,”他的神情很激烈,“我知道恐惧是什么,一生中我害怕过多次。这回是截然不同的
。我颤栗,发抖,我全身僵硬。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我看见它的眼睛,突然就动不了了。” 

  她想了一下。“这个,”她最后说,“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正如你讲的,你看到它的眼了,我没有。现在,如
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先走。” 

  他站在那儿。“你认为它还会回来。”   

  “我不这么认为。也许它正执行黑暗力量的某项工作,仅仅是路过而已。” 

  “你我都不用怀疑了。它刚才在找我们。” 

  她再次嘲笑他。“我们没那么重要,伙计。它不感兴趣。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咱们还是快点离开
这里吧。” 

  奎迪扭头看了一眼骑手离去的方向。“它会回来的,”他说。“它被派来找我们。” 

  “别那么说,”她打断他。“你会咒死我们的。骑手走了。如果它看见了我们,也只不过把我们当成过眼云烟
。它不会找我们的,它走了--我们应该这样想。我们走吧。”说着,她拔脚快步就走,也不停下看看他有没有跟
来。 

  奎迪默不做声地跟在她后面,时不时转过肩膀向后看。 

  骑手会回来的,他想,手指紧紧地抓住泰利森沙的剑柄,我会杀了它。
第四章 
 第四章 

  “给我讲讲有关恶魔的事,”奎迪说。 

  他坐在她对面,先前燃起的一小丛篝火在他们中间跳跃着。他反对生火--考虑到会引起某些意想不到注意-
-尤其是如果那个恶魔骑手还在跟踪他们,但她根本不听。“我跟你说过了,炼魔没找我们。如果它找的话,早就
追上我们了。这儿方圆几里是没有其它的生物的,而且外域这地方晚上会很冷。”当他提起她早先说的“狮子”时
,她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已经出了那片区域了,伙计。几乎没有狮子会在这么靠北的地方溜达。这儿附近基本上
不长活物的。” 

  自从下午以来,在他们旅行的途中,地形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们仍旧穿行在辽阔的草原上,但是这儿的地面
更坚硬,草也所有不同,短了些,脏了点,跟他们先前经过的草相比,有着不一样的叶脉和颜色。地上到处伸出零
乱的小树,扭曲成古怪的形状。稀奇的是,同时还矗立些参差不齐的岩石,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即使不相信她的判断,他还是帮她把火生了起来,虽然觉得她对这个区域懂得比他多,但他依然保持着警惕。
 

  她隔着火堆瞥了他一眼,咀嚼着一条牛肉干。奎迪当然没有带补给品,所以她很慷慨地分给他一部分。她仅提
供了一些干燥的饼干牛肉干以及水,但是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又饿又累走了一天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顿美餐了--
他以前可没这么凑合过。“你指的是炼魔?”她终于有反应了。 

  他点点头。 
   
  她机警地环视四周,好像仅仅提起这黑暗仆人就会让它们显现似的。他倒真想知道那种家伙会不会出现在这个
陌生的地方。夜幕很快降临了。黄昏已经逝去,黑暗开始笼罩,使得冷漠的岩石越发显得怪诞。正如她预计的那样
,开始变冷了,温柔的晚风拂动着草丛。“一种邪恶的东西。你想知道它们的什么?” 

  他耸耸肩。“了解你的对手总是好的,说不定我会碰上它们。” 
   
  她想了想。“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你所能告诉我的一切。” 

  她摇摇她的头。“那真的不够。我不是行家。”她凝视着他。“我所知道的那点儿就足以让我尽可能地远离它
们。知道得太多对你的健康有坏处。” 

  “你确实知道很多,”他说。 

  她耸了耸肩。“也许吧。但是把那解释给你这样笨的……呃,得花点时间。” 

  “那就花点时间。” 

  她叹了口气。“好吧。那么我们就直接谈你那个‘恶魔’。你这么喊过我,还记得吗?” 

  他陷入窘迫中。“那时我还不认识你。除了今天我们见的那个以外,我还不知道恶魔长什么样子。它们看起来
都那样吗?” 

  她摇摇头。“不,基本上不是。炼魔有很多种类和形态……我们会迎头碰上的。当我们同炼魔们谈话的时候,
我估计你就会清楚不止一种恶魔了,明白了吗?” 

  他慢慢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你说它们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你的意思是它们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她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不,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她急忙止住自己,“它们是有不同的外表大小和
能力--你至少脑子里想到了这点。我说得是炼魔种族的不同。” 

  他没什么反应。 

  “诸神在上,”她不以为然地说,“几乎所有的主位面佬都知道魔族的不同。” 

  奎迪一脸的歉意。“恐怕我不知道,”他指出。 

  “好吧。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你知道炼魔从哪儿来吗?我是说它们从哪个位面来?” 

  奎迪无力地耸耸肩。“说不上来。我一直以为它们在创世之初就存在了。” 

  她再次摇头。“我不是说那个。谁知道恶魔是否一直都有?那是圣人的事。注意点,我不想跑题。我说得是它
们家乡的位面。你听说过下层位面吗?” 

  这个词隐隐约约有些熟悉,他拾起他的记忆。“……邪恶的位面?由黑暗力量所控制,对吗?” 

  “差不多。你还知道多少?” 

  “没多少,”他承认,“只听过它们的名字。冥界,无底深渊,卡瑟利,修罗场,九层地狱,混沌海,焦炎地
狱--” 
   
  “很好,”她打断他,“虽说混沌海不是下层位面。不过别介意。现在我们正好可以简化一些,只讲讲三个异
位面,还有三个主要的魔族。” 

  “其它的呢?” 

  “其它的炼魔?当然。我跟你说,先别管它们。我们先谈最基本的,明白?” 

  他点点头。 

  “好。那么,有三个魔族,它们来自三个不同的位面。这三个位面是无底深渊,巴托地狱--你管它叫九层地
狱,还有焦炎地狱。你知不知道位面间不同的阵营?” 

  “阵营?” 

  “嗯,这么说你不知道。正如你之前说的,所有的下层位面本质上都是邪恶的。有的相互结盟,有的则极其混
乱。” 

  他不明白了。“什么?” 
   
  “它们有组织有纪律。一些地方是守序的避难所,另一些则是混乱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中立。” 

  他思索了一下。“你是指位面本身的性质?一个位面本质邪恶这我能明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总之每个魔族都会在它的家乡位面建立统一战线。有些守序,有些混乱,还有些中立,
这得看它们来自哪个位面。当然,在一般情况下,大多数地方都是这样子的。” 

  “都有哪些魔族?”奎迪问。 

  “那么我们现在直奔主题,”布瑞娜说,“你认为炼魔就是恶魔,那可未必。‘恶魔’这个词有特殊的意思,
指的是三魔族中的其中一个。你们通常所谓的恶魔从无底深渊来的,本质上是混乱邪恶。另一种恶魔是守序邪恶的
,来自巴托……呃,照你的说法是九层地狱。中立邪恶的炼魔被称之为恶魔。它们是焦炎地狱来的,或者说至少人
人都这么认为,因为谁都确定不了。总而言之,这就是重点,”她肯定地说。“当然,它们有自己的学名。”她停
了一下,“那些恶魔啊,魔鬼啊,只是种族的蔑称。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真名,但我现在不想跟你提起它们。某些
词语拥有力量,会引起注意的,而且那也不重要,所以眼下我们离真名远点。要记住,那些各种各样的魔族可不会
欣赏你管它们叫‘恶魔’、‘魔鬼’。一般情况下,你最好还是闭上嘴巴。” 

  “这么说有三种不同的炼魔,”奎迪跟着说,“它们被所属的位面和阵营所隔离。” 

  “位面决定它们的阵营,”她纠正道,“差不多基本上是这样。现在那些个恶魔魔鬼什么的,是无法混在一起
相处的。” 

  “战斗是邪恶的天性。”他说。 

  “嗯,”她迟疑地说,“可以这么说。但我不是指它们仅仅有时打架。它们憎恨彼此。事实上,每个人都会记
得,它们忙于投身一场永恒的战争。那被称之为血战。” 

  “血战?”他问。 

  “是。为什么那么叫它要靠个人想像,所以不要再费心问了。现在参与血战的家伙主要是恶魔。因为一方混乱
而另一方守序,所以它们都想干掉对方,然而没人能真正肯定这一点。也没人确切知道血战是啥时候开始的,所以
大多数人都以为它一直存在。”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另外一个难题。关于血战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恐怕除
了高阶炼魔,一般的炼魔看来也不知道。” 

  “第三种怎样?我记得你讲过。既不混乱也不守序的那种。” 

  她抬手止住他。“别急,我正要说呢。首先你要搞明白血战。你听得懂我刚才所讲的吗?” 

  他点点头。 

  她有几分惊讶。“那你没有任何疑问?如此壮烈宏大的战争仅仅是因为阵营不同,大多数主位面佬至少会对此
吃惊的--毕竟,很多不同阵营的人类是能够和平相处的。” 

  他耸耸肩。“我见过更无理更没逻辑的战争。出身邪恶的生物热衷于厮杀,这并不奇怪。” 

  “嗯,可是别因为它们毫无理由的打仗,就以为它们笨。低级炼魔的确白痴,某些高阶的家伙则非常强大。”
 

  “你刚才提到的高阶,”他突然插嘴。“给我讲讲。” 

  她耸耸肩。“就像我刚才说的,每个炼魔都不相似。有三个魔族并不意味着只有三种炼魔,明白?” 

  他点点头,她继续说。 

  “恶魔的类型是不同的,它们分能量等级。最低级蠢得跟动物似的,而高级的……呃,一些地狱王子和深渊议
员有接近神的力量。懂了吗?” 

  他不敢肯定。“我想是吧,不过我不确定。王子?议员?他们怎么有如此高贵的称呼?” 

  她摇摇头。“不,呀,是,勉强来说,但是……瞧,那无关紧要。据说有些炼魔比其它的更为强大--施展更
厉害的魔法,更猛烈的必杀技。我们谈着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说血战。” 

  “对,”他同意说。“血战。你正打算告诉我第三种。” 

  她点点头。“尤哥--呃,一种恶魔。它们也是血战中的角色。它们唯利是图,被任何愿意付钱的一方雇佣,
而且见风使舵。” 

  他好像不太相信。“如果它们是这么不可靠,为什么双方还愿意雇佣它们?” 

  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给你说过我不是行家。我只是给你提供常识。我从来没到过血战的那
些个位面。你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了。瞧,我对这些感到厌烦。提到这些专有名词真让人生气。” 

  “是你要用这些专有名词的,”他指出。“你没有别的能告诉我了吗?” 

  她叹了口气,一脸的疲倦。“我真的不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更多,去问内行的,印记城有很多。当我们到达后
,我会很乐意为你指出正确的方向。” 

  他有点失望。他想多了解一下恶魔--尤其是她提到的王子和议员,他觉得她还有没说出来的。但从他早些时
候从她那里学到的经验看,一旦她对交谈感到厌烦,她就不吭声了,无论他怎样询问,她都不再说话。挖掘到真相
之前总是比较让人比较沮丧的。 

  他顺从地转移话题。“那么你认为我们再有多久才能抵达印记城?” 

  她舔舔嘴唇,想了想。“我们走很长时间了。我不知道……也许明天晚上,也许后天。我们还得继续走。” 


  “我们骑马吧,会省些时间,”他提议。 

  布瑞娜白了他一眼。“是啊,对。‘如果愿望能当马骑’的话。” 

  他不懂什么意思,只好保持沉默。 

  她抬起脚,弹弹上面的尘土,取过包裹开始翻找。她从中找出一捆布,并把它扔了过来。 

  他有些惊讶地接过来打开,发现那是一条褪色的毯子。他不解地看着她。 

  “睡觉,”她命令。“我先守夜。” 

  “你不用了,”他说。“我能干这个。” 

  她哼了一声。“你根本就不知道该警惕些什么。而且我认识你这个主位面佬还不到一天。你可能用那把巨剑暗
中杀掉我。” 

  他笑了一下。“我保证不会。” 

  “不管怎样,闭上你的嘴,去睡觉。” 

  他耸耸肩,侧身躺了下来,把毯子拉到身上。 

  她看见他躺下,倒是有些诧异。她原以为会有争论。“嗨,伙计,”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睡着了吗?” 


  他朝她看了一眼。“还没。” 

  她停了片刻。“你真的相信我会带你去?”她最后问。“你几乎不认识我。” 

  “我信任你,布瑞娜,”他回答道,翻回身去。“轮到我守夜时叫醒我,”他说着,用士兵随地而睡的诀窍,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火焰开始变小,燃烧柴火时发出阵阵的嘶嘶声。布瑞娜蹲在那儿,良久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睡个好觉,小子,”等她确定他睡着了,小声说。她的声音中蕴藏着几分古怪。

************* 

  醒过来! 

  奎迪立刻被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差点把布瑞娜借给他的毯子掀飞。事实上,毯子已经从他的肩膀上滑到腰
间,只剩一半盖在身上。 

  他支起手臂跳起来,一动不动地聆听。 

  夜晚很宁静。在他右边,传来布瑞娜轻柔地呼吸声。他瞥了一眼,看见她坐在那儿,下巴搁在膝盖上睡着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把他弄醒却没有打扰到她。 

  火焰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包围在他们小小营地周围的黑暗并不深,奎迪发现他可以看得很清楚。他
开始审视四周。 

  没有,没有任何异状。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什么不正常。 

  那么是什么东西如此强烈地把他唤醒?他仔细地想着。也许只不过是身处异地他乡下意识的不安吧。或者他适
才做了个恶梦。  

  尽管如此,他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的本能告诉他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慢慢地坐下来,摸索泰利森沙的剑柄,记得在他休息前把圣剑放到毯子底下了。或许他无法解释出缠绕自己
心神不定的原因,然而如果布瑞娜在岗位上睡着了,就应该他来值班。她说这地方没危险,但是这里对他来说是陌
生的异界,可不想冒什么险。没有迹像表明他们毫无防备地睡了多久。此外,他是一名战士,精于格斗,已经养成
在哪里都能够熬夜,还可以走很长路的习惯。此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疲倦,他所感觉到的危险不允许他休息。
 

  他的手指几乎要攥住剑柄时,瞬间感到一股冲击。这把剑又开始颤动了,这次它摸起来很兴奋。 

  危险!他意识到--惯有的前兆--再次去够剑。   
  
  突然间,一股寒气紧紧抓住他的脖子,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掀翻毯子,升到了空中,他的四
肢在不停地舞动。 

  怎么回事?他迷惑不解地想,一种强大的力量把他扔了起来。 

  他凌空滑行了十五尺,摔在营地边上的草丛里,肺中喷出一口气。 

  脖子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他模模糊糊地觉得那儿要是多点肉就好了,那样可能就不会这么糟糕。他同时也觉
得难以呼吸,膝盖上刺骨的痛。但是他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了。 

  袭击!他意识到。危险!袭击!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他试图矫健地跳起来面对偷袭的未知敌手,却失败了。转而设法扭过来朝被扔出来的地方望去。尽管如此,他
还是呼吸困难。  

  有一阵子,他除了黑暗中悬浮的两个炽热绿光球外,什么都没看见,然后,随着它的靠近,他认出那个身形了
。 

  恶魔骑手!肯定是一路跟踪过来的。它那诡异的战马倒不在。站起来!必须站起来! 

  他尽可能试着起来,却在中途又坐下了,痛苦地大口喘气。 

  它没有笑容,至少那副牙不像是在笑,但它却很傲慢地缓缓逼近。它比奎迪先前估计的要高,足有九尺,手中
还抓着那把巨大的白骨战戟。 

  它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然后用武器指着他。利刃在离他脸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奎迪
看到刃上前前后后呈锯齿形,黑色的血迹和某些东西粘在上面。 

  “来,人类,”它粗声粗气地说。“我们玩玩。” 

  这个声音透着股神秘,尽管很低,却非常清晰。虽然是从那干瘪的嘴中传出来的,却好像来自奎迪的四周的空
气。恶魔所说的语言几乎难以形容,音节极为刺耳,让人恶心和害怕。虽然奎迪能听懂每个词就好像有这种天赋似
的,但它们已不仅仅是语言了。迥异的可怕音调刺激着他的大脑。流血与绝望。字与字之间浮现的莫名恐惧震撼着
奎迪的灵魂。这句话带着股力量,一种无比骇人的力量,奎迪担心若是听不懂它的意思,可能就会陷入疯狂中,他
凡人的脑子几乎无法理解这种语言中所蕴含的究极邪恶。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逼真,以至于他的背脊阵阵刺痛,惊骇
地坐在原地。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死亡和悲哀。如果邪恶能够发声,将远胜于语言。 

  然而另一个声音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下意识地感觉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留意到这点。是泰利森沙,正愤
怒着发出呜呜声。这柄剑苏醒了,正渴望战斗。它好像很不甘心地呼唤着奎迪,即使这个恶魔骑士听到了,它也没
什么反应。 

  随着一声尖叫,布瑞娜突然出现在恶魔的右肩后,连人带短剑冲了上去。 

  她牢牢地把几寸长的刀刃插进了那个家伙的脖子。尽管她的突袭成功了,但却像是自己撞向一块石头。这家伙
若无其事地站着,扭动脑袋直到那发绿光的眼睛注视到她。 

  一时间,这女孩似乎一怔,它用那只空余的手把布瑞娜扇了下来。她闷哼一声背朝地摔在地上,但还想跳起来
。 

  恶魔的战戟闪电般舞出一道弧线,在布瑞娜试图起身的时候,锯齿般的武器击中了她的前额。 

  伴随着猛烈地攻击,出现了一阵牙酸的骨碎声和喷起的血沫。布瑞娜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抛起来,划过半空。她
面朝下落在几尺之外,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血积成了水坑。 

  “不!”奎迪急促地吼道。恶魔没有转过来,还朝着布瑞娜,他必须拿到剑…… 

  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经过恶魔向毯子那边移动。剑的声音更加高昂,变得紧急。 

  他蹒跚着朝它走去。 

  忽然间他被颠倒着提了起来。恶魔抓住他来回抖动,好像在玩一个玩具。 

  “你真有趣,人类。你以为能够逃脱?我对你究竟有多强壮挺好奇。我希望你死得慢一点,以便多提供点乐趣
。”刺耳邪恶的话语再次袭进奎迪的耳朵,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恶魔故意一点一点地把他撕碎,看看
他在死前到底能忍受多少痛苦;恶魔利刃上发黑的碎肉被奎迪新鲜的肌肉所代替,他身上剩下来的部分,要么被恶
魔吃掉,要么当战利品。 

  恶魔的话激起了他的想像,这种让他呕吐的恐惧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都忘了疼痛。  

  他被掂得更高了些,直到发现恶魔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恶魔骑士端详了他一阵子,似乎想从奎迪脸上
读到什么。 

  “你很弱小,”它最后说,声调中透出失望的气息。“我不明白它们怕你什么。解决掉你很容易,人类。” 
        

  他突然被扔到一边,好像恶魔现在已对他不感兴趣了。他的头先着地,一下子就昏了过去,无力地躺在地上。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看见恶魔正站在毯子旁边看着他。“你刚才往这儿找什么,人类?”它问道。 

  到现在为止,圣剑依然在徒劳地呼喊着,奎迪觉得它越来越明亮,阵阵光波从毯子地下漏了出来。 

  它向下伸出手,当其掀开毯子时,沐浴在剑所散发出来的闪光中。泰利森沙像个灯塔一样照耀着,放射出无比
灿烂的光辉,甚至把奎迪的眼睛刺出了眼泪。 

  恶魔向下看着它,大笑起来,声音既恐怖又刺耳。“这个小东西就是你要找的?愚蠢!” 

  它用空着的手把布瑞娜的短剑从脖子上拔了下来。短剑很干净,没有血迹,而且奎迪看见伤口自动愈合了。“
笨蛋,”它重复道,“你们这种普通武器根本无法伤到我。” 
   
  普通武器?奎迪灵光一现。它看不见光,也听不见声音。它不知道这把剑是什么!这样的话,也许他拥有意外
的优势。只要他能拿到那剑! 

  恶魔骑士把短剑抛到一边。“感到害怕吧,人类!”它突然喊道,用一根骨指指着他。“你的末日到了!” 


  奎迪拚着身上剩余的力量蹭了起来。他知道那个家伙将用那把令人敬畏的武器劈他,想靠它来摧毁自己。不知
为何,恐惧感徘徊在他周围,似乎遇到了某种阻力,虽然他清楚它们仍存在,但已不能再影响他了。来自泰利森沙
的屏蔽保护着他,就如同今天早些时候那样。他向后退着,试图站起来。恶魔的动作很快,难以想像的快,但是如
果他拿到剑,或许有一线希望。以他的状况来看,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从恶魔面前逃走,不过也许一阵急冲足以让他
够着剑。 

  恶魔误以为他的动作是恐慌,便对自己成功的恐吓感到得意,再次笑了起来,声音难听得让人绝望。“这儿无
路可逃,小东西。我会磨碎你的骨头当饭吃,把你的皮做成纸!”它再次瞥了一眼泰利森沙,咧嘴一笑。“我要用
你自己的玩具拆了你,愚蠢的人类!” 

  剑的尖叫声变成了咆哮,散发的光像个小太阳。奎迪捂住他的耳朵。这声音!它怎么听不到? 

  恶魔弯腰抓住剑柄。一阵闪电般的噼哩啪啦声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轻微的烤肉味。 

  它的表情瞬间从傲慢的自大变成了受惊的痛苦。它大叫着痉挛缩回,但是剑还粘着它,散发着更加耀眼的光,
不甘心的咆哮变成了胜利的呼喊。 

  恶魔尖声叫喊着,试图甩掉手中的泰利森沙的剑柄,可发现做不到。剑柄死死地啃住它的手掌--它的手指都
融化了。这个家伙淹没在能量的光华中,它的衣服开始冒烟,着火。它又尖叫一声,摇晃着向后退,扔掉手中的武
器,去抓拿泰利森沙的胳膊。 

  它的黑指甲深深地陷进受伤的前臂,奎迪怀疑它是不是想把那条胳膊扯下来,以摆脱那把剑。 

  然而这剑越来越狂暴。忽然出现一道闪光。裂开的肉块瞬间就冻结了,那家伙几乎被强光裹住了,奎迪发现他
居然可以看“透”恶魔。然后,光线强得无法再用肉眼直视,他被迫闭上了眼睛。 

  突然间爆发出雷鸣般响却很短暂的噼啪声,尖叫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这是如此完全的寂静,片刻之后,奎迪轻轻地叹了口气。它完蛋了,他心想,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立刻眨动起来。布瑞娜!他惊慌地想起来。 

  有一会儿,他眼前陷入突然的黑暗,被剑的光辉照的失了明。慢慢地,他的双眼恢复过来了。 

  泰利森沙立在几码外,一端深深插入地面,剑柄骄傲地指向天空。这把剑又黯淡下来。至于恶魔,毫无踪影。
布瑞娜仍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奎迪抓着地面的土块,连滚带爬地穿过崎岖的草地,来到她身边。 

  她毫无生气的样子。他抓起她的脉搏。 

  很微弱,不会有错。她还活着。 

  奎迪把她翻了过来。 

  要不是她脸上布满了血污和泥土,那表情倒像是在熟睡。伤口比较高,在她额头的发际处。 

  看清楚后,他感到一阵绝望。这一猛击没有穿透她的脑袋,但却弄碎了。血从几个伤口中畅快地流出来,他可
以从中看到露出来的骨头。 

  他顿时如同遭到致命的打击。她能这样持续多久还是未知。无论如何,她正快速地衰弱,除非他能做点什么,
否则她可能活不了几分钟。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医疗者。他知道某些药草可以治较小的伤口和消除疤痕,在这里却用不上。除了一身衣服和泰利森沙以
外,他一无所有。甚至连毯子铺盖都没带,那还是布瑞娜借给他的。他也不清楚在这陌生的异界有什么植物可以治
愈她,也不清楚她的生理系统与自己是否有足够的相似,以便他来帮忙救助。毕竟,她的身体构造与他是不同的,
虽然她说过是跟他一样的人类…… 

  绝望笼罩着他。她要死了,我束手无策。 

  “不!”他灵机一动,跑去翻她的包裹。他没带必要的补给品,但也许她带了。止血的膏药或是别的什么。 


  如果她有,你认得出来么?你可能用毒药来治她。翻包的时候,他努力驱散这令人不安的念头。没别的选择了
,没时间考虑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她带了什么帮得上忙的东西。 

  一些衣物,绳索,一把小刀,一面镜子,一封信,一个小针线袋,一个长颈水瓶,还有之前分给他的那种食物
, 

  没有其它的了。没有草药,没有药膏。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你的错,他想。她会死都是你的错! 

  他愤怒地甩掉这想法。够了!你没空自怨自艾了!做点什么! 

  他再次搜索包裹,把它们都倒在地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某些……任何…… 

  突然他又看到那些物品。新衣服。干净水。绷带!可以清洗伤口和止血! 

  他抓起长颈水瓶和刚才认为无用的干净白上衣,爬回她身边。 

  他迅速地把衣服撕成长条。他犹豫地凝视着她。以前他从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继续。毕竟这是头
部重伤。他会不会弄得更糟? 

  行了!什么都不干,她就死了。做点什么她仍可能死去,但是你至少做了!以前你打完仗见过医生怎么用绷带
的。照他们那样做! 

  他搞不清这念头从哪里来,但却激励他开始行动。浸湿布条后,他倒置水瓶,让水流到她额头上,用湿布轻轻
擦拭她的前额和脸庞,清理掉泥土和血污。布条一脏,他就换一条继续擦。 

  血擦干净后,伤口露了出来。虽然很严重,却比他想像中小了点。 

  他犹豫起来。下一步最棘手了。他必须尽可能不移动她的头。 

  他慢慢取过四五条布,把它们绞在一起,开始往她头上缠。他挪来挪去,把绷带绑到合适的位置。她无力地倒
在他手上,毫无声息。 

  绑好以后,他坐到一旁,注视着他的成果。现在怎么办?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把它们腾了出
来。 

  他回头瞧瞧布瑞娜。弄干净血绑好了伤口,她看上去很安详,好像不是垂死而是在沉睡。 

  我应不应该抬高她的头?他思索着。那样应该可以止血,虽然目前来看没必要。他不敢肯定再移动她是否明智
。 
   
  他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这么做。他把女孩其他的衣物叠成一个枕头,谨慎地扶起她的头,把
它们塞到下面。 

  他又坐回去。还干什么?还干什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但想不起什么。最终认定自己已做完了该干的事。 

  还不够,他痛苦地想。你动作太慢了,或许能延续她几个小时生命,但是还不行。她仍然会死,都是你的错。
 

  强烈的内疚感袭向他。他认识这个人还不到一天,她就已经成为旅伴并为他指引道路。不仅如此,她是自己与
这个异界唯一的联系。而且,虽然她可能没意识到,自从她开始成为旅伴并为他提供援助,他就有责任保护她的安
全。恶魔追踪的是他,不是她,如果她没有遇见自己,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他对她的保护失败了。 

  他垂下脑袋。只剩下祈祷了。神哪,请不要让她死。请赐给她生命,我求求您。我知道我微不足道。我不是为
自己,而是为了您赐给我的神圣任务来求您的。 

  祈祷很简单,并不像先知书上写的那样冗长,也许家乡的牧师会不赞成他那简陋的、缺乏礼仪的语言,但这已
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他把自己全部的灵魂倾注了进去。 

  然后,他等到回应了。这没花多长时间。 

  剑! 

  他睁开双眼,审视泰利森沙插的地方。 

  他赶快走过去,虽然不知道该怎样做。 

  他站在剑面前,情不自禁地发抖。这剑已经沉寂下来了,就像一把普通的武器,但是他见识过了它被唤醒时所
做的一切。他过去总是听闻触摸这柄剑对卑劣的家伙来说是致命的,但看到那一幕之后,他才认识到这武器是多么
的危险。 

  拿着剑。你需要它的力量。 

  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他知道。那像是细小沉着耳语。他顺从地握住剑柄-- 
   
  --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涌进了他的体内。 

  当这股能量吞噬他的时候,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喊叫,不过一点都不疼。 

  他以前这么虚弱过吗?这可不好说。能量在他体内汹涌澎湃。他的膝盖灼热无比,脖子钻心般的痛,胸口肋骨
断的地方又是另一种疼。突然间能量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疲劳?他疲劳过吗?他简直根本不需要休息。
他觉得自己可以跑上一公里而丝毫不累!他活着,比以前活的还好!他的感觉更加敏锐了。夜晚的空气忽然变得生
气勃勃,他的耳朵和鼻子里塞满了令人迷人的声音和气味。他陶醉在夜空阴影下微妙的色彩中。他以前怎么没注意
到这些?这让他吃了一惊。 

  真是妙不可言!没有人会如此的强大!在这种力量的刺激下,奎迪稍微明白了。 

  恶魔!他意识到。这柄剑吸收了死去恶魔的能量,并储存了下来,现在则传给了它的持有者。面对这突如其来
的能量,他只能猜到这么多。 

  他全身充满了力量,再次重新站稳。他把剑置于身前,毫不费力地舞动它。 

  他慢慢地放低剑,恢复到平时的神态。这股能量还在体内支撑着他,但是一想到布瑞娜的伤势,他又冷静下来
。他大步走回她躺的地方,跪下来查看她的伤口。 

  她跟刚才差不多,这让他很沮丧。现在该怎么办?能量塞到他体内了,拿什么来救她?是不是应该让她的手抓
住剑柄,以得到和他一样的能量? 

  不,他不能这样。非特定的使用者碰了会死的。他想起剑上的能量和他挥舞时不安的感觉。 

  怎么办?他得怎么做才好…… 

  治疗她。一个意念出现了。像以前的一样镇定可靠。 

  什么?他起先不明白。他已经做完了所有能其作用的,还要做什么?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来救助她。 

  治疗她,这个意念再次出现。你有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奎迪一脸困惑。 

  治疗她,这个意念坚持道。把你的手放在她身上,呼唤你教父的钥匙。 

  他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确专门掌握了神父的钥匙。神殿的仆人都是如此。以他来说,为了立志成为议会的圣殿
骑士,他禁食三天,才被授予这“钥匙”--他一直认为是种象征性的术语。在隆重的典礼交换仪式上,服侍神的
他会念颂神父赐予的钥匙,或者是神的名字,只要他的请求合理。他以前没把它当回事,认为是一种成为先知仆人
的必要习俗。 

  他听说过远古时代特殊牧师和先知的传奇故事,但那只是神话传说。至少奇迹是不存在的。 

  他凭什么?他不是先知,甚至不是高阶牧师,仅仅是个低级圣殿骑士。一名熟悉战斗的战士,沉迷于世俗。他
没有强大的精神力量。 

  他摇摇头。我做不到! 

  你必须这样,它平静地回答。 

  奎迪立即变得恭敬。谁敢违背神的意志?但我怎么使用?他自问。我不知道治疗的咒语。 

  然而他认识到没必要。是神的力量医疗,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工具。“让神引导你,我的孩子,”先知告诉
过他。此时那个意念又回来了,他明白了。他要相信他的神。 

  他垂下头。神啊,赐给我力量吧。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向前伸,直到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这一会儿,他凝固在那里,不知道该发生什么,或是该
说什么。 
  
  随后他放松下来,他立刻意识到什么字都不用说。他可以感受到来自未知源头跳跃着的温暖。他引导着它,片
刻间它散发出热。然后,他命令它释放。 

  它涌进他的手臂,经过手掌和指尖,流向布瑞娜。 

  生命!他命令道,它们突变了。 

  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尽循环让他分不出彼此。他觉得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像是自己的,包括那个严重的伤
口。那感觉一点都不讨厌,就是有些奇怪。 

  他指挥那股强大得难以置信的医疗能量冲向伤口,差不多在他下命令前,任务就终结了。   

  结束了。 

  他像被击中了似地向后跌去,精疲力尽地躺在一旁。他眼冒金星,而且还耳鸣。这个治疗术耗光了他所有的力
气。泰利森沙提供的能量完全用尽了,也让他强壮了些。
   
  他意识到剑认同了没有力量的他,他本以为会死于这次医疗术。 

  他转过头凝视布瑞娜。他不用看她胸口的起伏,就知道她好了。他跟别人的心灵从来没有连接地这么紧密。他
清楚她里里外外的生理构造。伤口已经愈合,她又复活了。他相信这一点就像相信自己一样。十有八九,她受重伤
的部位连疤痕都不会留下来。 

  她安静地陷入沉睡。她身上如此的奇迹是他所创。 

  奇迹,他惊讶地想,努力睁大眼睛。我将履行一个奇迹。 

  过了一会儿,他放弃反抗了,已经忍耐到了疲惫的极限,滑进了梦乡。他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如果他睡过去
,他们就毫无防备了,虽然他也知道,以他此刻耗尽枯竭的情形,是不可能再保持警惕的。
第五章 
 第五章 

  奎迪做梦了。在他还是个十二大的男孩时,就经常给那些想去裂缝沼泽打猎的贵族当导游。他出生在这片沼泽
地,是位退伍军人的第三个儿子,他们从安纹一个发达的省迁移到这沼泽地,在它的边境上购置了一小份儿田产。
 

  他的家世很可怜,奎迪尚在襁褓之中,两个哥哥就得黑热病死了,剩下他和父亲养活母亲以及三个小妹妹。沼
泽附近的耕作是很困难的,土地太贫瘠,他跟父亲要花大量的时间在田地上,以维持生计。劳作非常艰苦,他们得
时刻设法避免饿死。尽管如此,奎迪也是个很有干劲的工人,当意识到给那些试图挑战沼泽危险的外地人当导游,
就可能赚点额外的铜板时,他急切地抓住了这些机会。众所周知,因为水禽和其它奇异的动植物,这片沼泽成了极
好的狩猎地。虽然对于那些想打猎的异地商人和贵族来说,它可能显得诡异,但对于奎迪,它就是第二个家。在童
年时代,他和邻近土地上的两个玩伴经常把这个沼泽转个遍,对它极为熟悉。当然里面有危险,不过奎迪知道该怎
样避开它们。沼泽鳄是很罕见的,或许还不如潜在污水中的鸭子吓人。下沉中的泥土星罗棋布地铺满了沼泽,然而
奎迪能认出并绕过它们。当地拥挤的酒馆中充满了关于女巫和沼泽怪的故事,奎迪却从来没见到过一丁点它们存在
的迹像,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胡扯八道的谣言。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里,虽然已不是个孩子。沼泽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找不到以前那种受欢迎的亲切
感。相反的,它们充满了可怕的危险,他觉察到笼罩在周围的黑暗潜伏着危机。他在梦中迷失了,神志恍惚地在漆
黑的小路上摸索着。盘旋的树木在头顶上隐现,它们缠绕的树枝绕成了一个完整的罩子,把阳光挡在了外面(如果
,当真是,白天的话),当他经过的时候,又长又尖的草丛扯住他的衣服,试图把他绊倒。 

  他又一次到达这条横穿沼泽的污水旁边。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打量一下其深浅长宽,就可以很容易的淌过去,
在这儿他却不敢这么干,因为在这个梦里他很清楚寂静的水面下潜藏着可怕的东西。若干动静环绕着他,虽然他看
不见任何东西,却知道某些垂涎若渴的黑暗生物在窥视。他可以听到它们的愤怒的咆哮和骇人的哀恸。 

  他伸手抓剑,发现自己赤手空拳。他害怕地逃跑了,希望冲出沼泽抵达一块儿干地,到一块儿更熟悉的地面上
去。疯狂的奔跑带他远离了那浓密的黑暗。 

  在污水边一个腐叶堆成的粗糙堤坝旁,他停了下来。对面一列相似的堤坝前,站着一个人。开始模糊不清,但
是逐渐地,他的面容变得清晰。奎迪发现在看自己的映像时喘息起来,那是一个被恶意所扭曲的映像。 

  “过来,”另一个奎迪阴险地微笑着,冲他打个手势。 

  一阵冰冷的恐惧攥住奎迪的心脏,他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脚被冻在原地。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已无法控制四肢
。他感觉到另一个奎迪的拉拽,开始拚命地反抗。 

  “过来,”另一个奎迪再次说,奎迪开始移动。他颠簸着上前,走下堤坝进入水中。水面下有些东西在动,激
起阵阵涟漪。奎迪碰到水下一样东西,看起来像是死了一周的尸体。 

  就在他开始彻底绝望时,一束光从沼泽的黑暗中射出来,打在他身上,他又行动自如了。 

  “过来!”另一个奎迪惊慌地喊道,当他发现自己失去控制权时,满脸的愤怒。“过来!” 

  奎迪正打算逃走,却停住了。原先照射的地方又放出一道暗淡的光,它在召唤他。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通往发光处的小路是最黑最危险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但知道那儿充满了威胁。他试图
看清脚下的路,可是做不到。 

  他改为注视那光,向前走去。光,他想,会指引他。 

  他走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两旁的地上暗藏着可怕的生物,他几近处于生死边缘。走错一步就意味着完蛋。虽
然他看不见两旁的危险,但却很明白这点。无论如何,那道光线没有让他失望,只要保持方向对着它,脚下的路就
变得安全坚固。当他脱离魔掌的时候,两旁饥饿等待的怪物发出阵阵哀号和呻吟。 

  光线把他带到了一个很小的空地,它被破顶而入的阳光照得无比明亮。空地上有两朵美丽的花;一株是庄严高
贵的玫瑰,另一株是生气勃勃的野花。两株花争相斗艳,然而不知为何他知道他需要它们,它们都很重要。 

  花的远处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穿钢甲、未戴头盔的身影。那人鞠了一躬,奎迪点点头,因为他知道这是个很要紧
人物,虽然他也知道从某种糟糕的角度来讲,这人是邪恶的。 

  明亮的林间空地那一边,一个漆黑的影子在暗中窥视着。这影子高大魁梧,尽管那没有人,尽管散发出一股很
明显的恶毒危险气息,它却像个同伴似的守护着他。他所看到的一切是那么的扑朔迷离,阴影的身上溢出显而易见
的邪恶。奎迪看它的时候,阴影睁开两颗红热的眼睛。 

  “你的命令,”它说。“我等着。” 

************* 

  布瑞娜的手指温柔地搭在他胳膊上,把他弄醒了。一瞬间便从沉睡中恢复了知觉;前一刻他还在做梦,此时却
完全清醒。他已是毫无睡意,不再瞌睡。他是如此的精神抖擞,好像从未睡过觉,而且回忆起刚才梦中的每一个细
节,就好比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瞥了一眼布瑞娜。虽然她夜里一定是翻来覆去--因为此刻她是侧着身子躺着的--却仍然睡得很熟。已是
旭日东升,曙光照亮了她沉睡的脸庞。他临时用来给她绑伤口的的绷带晚上的时候被蹭开了,有的掉了下来,有的
兀自歪歪斜斜地挂在那儿。在破晓的阳光下,他觉得他们是多么的可怜与无助。要不是这个奇迹,她现在就死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昨晚那个很严重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丁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的脸被污泥
和模糊的血块弄得有点脏,无疑是他昨晚惊慌失措笨手笨脚地摸黑清洗留下的,不过除了这以外,没有什么迹像表
明几个小时前她曾经濒死。 

  他凝视着她的脸。那表情带着一种睡梦中特有的平静。他考虑过她那非同寻常的差别吗?她说自己是跟他一样
的人类,这眼睛一闭上,的确是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那双奇异的眼睛,在他家乡她会很容易被认为是个
普通的女子。不,那不太可能,他想了一会儿。普通?不,根本不会。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俏丽
,仅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与众不同。她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他挺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这些。他注视着,陶醉于她脸
部的轮廓,扫视过小巧玲珑的鼻子,性感丰满的双唇,极其优美的脸部曲线。他的欣赏,虽然毫不掩饰地彻底,却
纯洁得不含半点杂质。他的凝视,不带丝毫世俗男子的欲火,而是充满了那种对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所蕴含的自然美
的崇敬与欣赏。 

  他看了一眼前臂。夜里不知何时她的右手抓住了它,即使到现在他还受到那手指温柔的按压。昨晚那短暂奇迹
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一下子改变了他看她的方式。在风疾电驰的一瞬间,他已经熟知了她的里里外外,以前他可没
跟别人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时她会不会有某些跟他相似的感觉?抓着他似乎让她觉得欣慰。当她醒来后,是否还记
得那不可思议的联系?或者她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毕竟治疗的时候,她是昏迷不醒的。如果她不
记得的话,他怎么跟她解释?他真的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注入他和她体内的陌生力量都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奇迹。他回忆起治伤时的感觉。按照史书记载,大约八百年前,先知曼提得到过这种神圣的力量,并把它当作
武器来对抗敌人,用一个词夷平群山,重创黑暗军团。那已是最近的记录了。八百年来,他是又一个被选定展现这
种奇迹的人。这是个严肃的征兆。他的使命肯定是艰巨无比,才会出现这种事情。而且布瑞娜一定也是同样的重要
。 

  突然间,他意识到他们并不孤单。虽然刚开始有这个念头让他有点吃惊,不过他并没有惊慌。自从他醒来,就
下意识感觉这里不止他们存在。现在来看是确定无疑了。 

  他慢慢地坐起来,朝那片空地看去。 

  那儿侧身卧着一只奎迪所见过的最大的猫,正扭过来用那双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它有一身茶褐色的皮毛
、黑色的鬃毛和毛茸茸的尾巴。它的大嘴是闭着的,看不见牙齿,然而奎迪毫不怀疑它的嘴能轻易磨碎一个人的脑
袋。它的四肢彼此交错,爪子缩进去看不见,不过奎迪确信一旦被激怒,这只猫会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把对方撕个
粉碎。 

  虽然意识到这只大猫是个危险的对手,奎迪仍然没有害怕。猫的眼睛充满了警惕,却是一脸的平和。它看上去
简直威风凛凛。     
   
  尽管奎迪说不出原因,但他仍觉得大猫没有恶意。 

  老兄,它的双眼好像在说,我守护你半天了。你睡起觉来毫无防备。 

  好一阵子,他们彼此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然后,猫懒洋洋地站起来。它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它驻足回视他一下,
消失了。 

  它离开后,奎迪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 

  “什么,”布瑞娜虚弱的声音传来,“那究竟是什么?” 

  他低下头,对她的苏醒有点惊讶。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向大猫离开的方向极目望去。“我不……不能
完全肯定,”他回答道。“是你昨天给我提到的那种生物,不是吗?一只狮子,我是说。” 

  她点点头。“有点像,虽然我没见过那么大的。我们已经在它们领土范围之外了啊。”她咽了口吐沫。“我不
明白它为什么不进攻。据说它们是很凶残的。你最好准备好你那把巨剑。它可能会回来。” 

  奎迪摇了摇他的头。“它不会伤害我们。” 

  “你怎么知道?” 

  他耸耸肩。“感觉而已。我……知道的。咱们睡觉的时候它守护着我们。如果它有任何敌意,在我们最无助的
时候就会袭击了。我们是无法抵抗的,特别是在……嗯,特别是在发生昨晚的事后。”她还记得多少? 

  她注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昨晚,”她低声说,像是梦呓。“某些……”当记忆涌上来时,她的表情
突然一变。“炼魔!”她疯狂地环顾四周。“它怎么了?” 

  “死了,”奎迪说。 

  “死了?”她不相信。“怎么死的?” 

  奎迪摸了摸泰利森沙。“这柄剑把它干掉的。” 

  她惊愕地看着他。“你用它?” 

  他摇摇头。“是剑干的。” 

  “我不明白。使用者在哪儿?” 

  “没有资格的家伙一触摸泰利森沙就会死,”奎迪说。“恶魔摸了它。它毁灭了他。” 

  她张大了嘴。“它毁灭了他?” 

  奎迪点点头。 

  她好像第一次看见似的盯着剑锋,往后挪了挪,生怕它跳起来敲打她。“神呐!”她深吸一口气。“这种力量
!你说你的武器充满魔法,不是在开玩笑?” 

  奎迪严肃地摇摇头。“它是个神器。它所蕴含的力量不应该轻易被开启。” 

  “很明显。”她想了一下。“一个拿着如此强大物品的无能漫游者是不会引起高层人物注意的。” 

  “我已经是了。” 

  她看看他。“你什么意思?” 

  “恶魔,”他说。“它是来追我的。” 

  “你怎么知道?” 

  “它告诉我的。” 

  她压根就不信。“它给你说的?当它要杀掉我们的时候?” 

  “是的。它想吓吓我,等会儿再杀。它似乎很自大。” 

  “众所周知,炼魔是很自大。”她承认。“它说什么?” 

  他摇摇头。“没多少。它好像对我的弱小感到惊讶。很明显它是被上级派来来消灭我的,而且它很奇怪什么‘
它们’害怕我。不过它是被派来的,”他颤抖着强调,“无论如何,下命令的那个家伙肯定是非常厉害。” 

  “嗯,”她考虑了一会儿,“你说的对。如果是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可是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或者一群敌人,”他加了一句。 

  “或者一群敌人,”她同意道。“先是如同这样的追杀。我开始怀疑加入你的搜寻行动是否明智,圣武士。你
毫无疑问引起了某种强大的注意,我帮不上什么忙。” 

  “总有一天,”他弹弹灰尘站了起来,“你得跟我说说有关你老提的‘圣武士’。”他脖子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膝盖隐隐作痛,不过除了这些次要的细节之外,他的身体状况良好,休息地很充足。昨晚自己从恶魔那里得到了
粗略的治疗,这倒有点奇怪。也许在两边都治了,他暗自心想。     
   
  布瑞娜依然在环顾露营地。她瞥见散乱的衣物时愤怒地惊叫起来。“谁把我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她质问道
。“这里,看,它们上面落满了泥土和烟灰。我的上衣在哪里?” 

  “哦,”奎迪不好意思地说,“嗯,啊,我想我得负一部分责任。” 

  她怒目而视。“一部分?” 

  他清了清嗓子。“是的,呃,是的。是我。我用来作绷带了。” 

  “绷带?” 

  “是啊。你没有。” 

  她生气地看着他。“我知道我没有。你要绷带干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昏迷不醒。恶魔打中你后,我以为你死了。” 

  她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他在说胡话。“恶魔打中……”她的声音变小了,当她记起那可怕的一击时两眼一亮。“
我受了伤,”她说。 

  “很严重,”奎迪说。“我以为你会死。” 

  像是害怕碰到什么似的,她迟疑地抬起手指摸头。碰到他匆匆缠在伤口上的绷带后,她急速地把它们扯了下来
。 

  “这是我第一次弄,”奎迪说。“我极尽所能,不过恐怕不太像绷带。” 

  “它有多糟糕?”她问。“我不能……我感觉不到疼痛。” 

  奎迪正要回答,她已经开始展开绷带。第一层布剥了下来,她仔细一看,上面渗满了污血,很多血。 

  “你出血很多,”奎迪解释说。“我尽可能的清洗了一下。” 

  很快剩下的布条全被扯掉了。到处都被污血染成了深色,变得僵硬。她坚强地面对最坏的结果,手指在前额移
动着。“我不……为什么我啥都感觉不到?” 

  奎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保持沉默。 

  她惊讶地抚摸前额。“不疼。”她的手指沿着原先伤口的地方来回摸。“我感觉不到任何……”她嘀咕道,突
然爬向背包,搜索那些扔掉的物品,寻找某样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手中闪现一面小镜子,那是昨晚奎迪扔到一旁
的。她急切地拿起来审视自己,当她看见镜中人影时,踌躇起来。 

  “我不相信,”她吃惊地咕哝着。“没点痕迹。连淤伤都没有。”她看看他,“可我记得那一下子。我应该死
了。” 

  “伤口没了,”奎迪说。“已经治好了。我不敢肯定自己明白到足以解释清楚。” 
   
  “治好了?”她问。“怎么治的?” 

  奎迪犹豫着选择词语。“是个奇迹,八百年后的第一次。我亲眼目睹。” 

  “你干的?”她询问道。 

  奎迪摇摇他的头。“我只不过是个工具。” 

  “你干的。”她的语气中蕴含着怒火。“为什么?” 

  奎迪在她不友善的声音中后退了一下。“我不能坐着等你死。你让我什么都不做?” 

  “听我说,圣武士,”她说,“我不会被什么誓言束缚,你的或是别人的。我以我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对
别人毫无所求。” 

  他一脸困惑。“那什么可以--” 

  “我从不负债,”她生气地说,“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我不欠他人任何东西。我从没有,如果我走自己的
路,我将永远不会。但是现在,你背着我做了这种事,”--她打手势比了比前额--“让我欠了你的债。” 

  “那不是债,”他抗议说。   

  “那是,”她反驳道。“你让我死里逃生。正如我看到的,很漂亮的一笔重债。” 

  奎迪有点慌了。他没料到会有这种反应。“但不是我治好你的,我只是个工具--” 

  “我倒希望这意味着欠你的神的债,”她打断他。“好,很好,你可以不及时治疗我。” 

  这女人疯了吗?她说的好像自己还不如去死! 

  “瞧,”他说,“我不--” 

  “不要设法道歉,”她竖起手掌止住他。她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是没用了。你只不过做了件所有圣武
士都会做的事情:你们认为对的事。你不知道还好一些。算了,我得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我没打算道歉,”奎迪有些生气。道歉?因为救了她的命?“瞧,”过了片刻,他说,“你领着我穿过敌方
的领土,提供珍贵的信息。你可能救我命的次数超过一打。所以我们整件事--” 

  “不一回事,”她摇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给你当向导。而且我做的也不是免费。不,我们不能将它
等同。” 

  奎迪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念头。“你不如把带我到印记城作为偿还。你免费带我到那里,我就解除我的债务。
这是个公平交易;救--你的命与带--我--去--印--记--城……”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自己都觉得听起来很愚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点点头。“我想是的,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个公平的交易。我本计划着在这次冒险中大捞一把,现在是不成了
。搞不好我还得倒赔。” 

  “但你活了下来!”奎迪反对说。“这明显比一点点‘钱’有价值。” 

  “我不是说一点点钱,”她纠正道。“我是说一大笔钱。” 

  这女子很激动的样子。“区别,”他问,“一点钱和一大笔钱有区别吗?不管哪种,你死了的话,就什么拿不
到。总之我们不要再谈钱的事了。” 

  “不谈钱!”她叫道。“众神在上,我受不了了!按规矩应该是先商定价钱。祖母要是知道我先接受服务后给
报酬,她会气疯的!下次我会被别人施舍!”她瞪着他。“好,交易。我带你到印记城,来报答你所做的。不过你
记住,圣武士。一旦我们抵达印记城,债务就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 

  奎迪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他仔细一想,也许这是件好事,她同意免费带他到印记城。他根本就没办法付给她
钱,她那么重视她的“钱”,他怀疑到印记城后她发现这个事实会不会感到高兴。 

  他对哄骗这女孩感到深深的内疚。很快他从中释然,毕竟木已成舟。没有必要再多说,尤其是废话只会引来麻
烦的时候。她最好还是一无所知。 

  她跪在包裹前,利索地叠好剩余的衣服塞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好了吗?”她看着他问。“我们走
吧。还有很长的路,没空在这里悠闲了。”

************* 

  他们惹眼地前进着,布瑞娜一直在前面领路。刚开始走得比昨天快得多,因为穿过草原后进入了一个利于前行
的平原。但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地面逐渐矗立起大片的岩石,他们最后被迫放慢脚步,缓慢地越过陡峭的岩堆。这
里,只有零星的几处地方长了草,顽强地在风中抵抗,以在岩缝上取得一席之地。地面呈干燥的红棕色,牢牢地凝
在一起。他们越来越经常经过若隐若现的无极尖峰,它那高耸入云的岩层随着岁月的流失,被风雨侵蚀成奇怪的形
状。没有畅通无阻的路了。他们不时遇到深坑或者成堆的岩石,甚至是临时的石块,就不得不偏离原先的路线。路
走得缓慢且艰难,他们把精力费到对付愈加困难的地形上。布瑞娜跳进一个干枯的河床。他们顺着走了几个小时,
在这从前的河底如履平地,省了不少时间,然后就沿着这条枯河穿过了那片糟糕的地域。 

  天空,也变得不一样。虽然干净的只有几朵游丝般的云在徘徊,可还是比昨天暗得多。它不再是预料中的蔚蓝
色,而是泛着死气沉沉的红光,给这里涂上不详的色彩,使岩石的影子在奎迪的余光下扭曲成了古怪的模样。 

  头顶上的空气沉闷地压迫着他们,奎迪不止一次心神不宁,总觉得他们正被监视着,但每次他停下来观察,都
没发现什么。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走路时的摩擦声。他们就像在死亡国度中移动一样。 

  “这是邪恶的领域,”奎迪一边蹒跚着缓行,一边自言自语道。 

  布瑞娜耸耸肩。“我看某些伙计就是比别人敏感。别担心,我们要去的地方远比这儿糟糕。” 

  大约正午的时候,他们离山还有相当远。在奎迪看清这匕首般插入天空无极尖峰前,在家乡可从没见过如此奇
怪的山脉。它们呈现出剧烈的起伏,顶部盖了层白雪,低一些的斜坡处零星长了些草木。相比之下,它们并不宽,
奎迪看不见多少雪和植物,衬的它们无比高大险峻。有两道主要的山脊,虽然隔的这么远以致于难以言喻,他们还
是可以看到那扭向周围的不自然造型。 

  “那是什么?”奎迪指着它们问。 

  “我们的目的地,”布瑞娜回答,“无极尖峰之谷。” 

  “有点不对劲,”奎迪说。“它们跟别的山不一样。” 

  “是的,”布瑞娜说。“它们是不一样。” 

  她领路在前,他跟随在后。最后他们离开河岸,返回到先前极为难走的乱石堆。抄近路通过这里后,离山脉就
不远了。这是条宽敞的大道,看上去有些陈旧。 

  “有人走过这儿,”奎迪说,弯腰检查砂质的泥土。“还是不久前。我看有货车和马蹄的痕迹,虽然我不能肯
定有多少。我们仅落后他们一个小时。这是什么路?” 

  “一条贸易商路,”布瑞娜证实说。“它就是我要找的。天黑前我们应该能到骨笼城。不用怀疑,这是商队留
下的痕迹,尽管他们好几天前就过去了。”她瞥了他一眼。“万物在这里的运作是不同的。外域的这部分被称为鹰
之复仇。这儿的天气会扰乱路人的踪迹,你看见的商队可能已经过去好几星期了。” 

  奎迪点头同意。“为什么管它叫鹰之复仇?” 

  她耸耸肩。“谁知道呢?没什么原因。” 

  “还有骨笼城?”他问,“是什么?” 

  “一个肮脏恶心的地方,”她回答。“但如果我们想通过它去印记城,就得去那里。” 

  他点了点头。 

  布瑞娜继续带路,然后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我一直在想,”她说。“关于你给我说的昨晚的事。某些东
西我不理解,觉得很奇怪。” 

  他吃了一惊。“什么?” 

  “炼魔,”她问。“你说它跟你说话了。” 

  奎迪回忆时颤栗了一下。“是。” 

  “它说位面语?” 

  他不认识这个专有名词。“位面语?” 

  “就是你我现在说话用的语言,”她不耐烦地补充。“它说和我们一样的语言?我问这些是因为,虽然大多数
炼魔都能说,但在战斗中通常不会这么做的。” 

  他摇摇头。“不,它没有用……位面语,或许它没说,我不大清楚。不,它说的语言……很隐晦。” 

  “它当时用自己的语言说的?” 

  奎迪耸耸肩。“我只能这么假设。我可不想在别的什么地方听到它们说话。” 

  她眯起眼睛。“你当时怎么听懂它的?很少有人懂魔族语。我只知道三个人也许--也许--可以翻译它的手
稿,而且就算我给他们机会听到它大声说话,他们也辨认不出来。他们是专家,是钻研炼魔古老传说的圣贤。”她
摇摇头。“可你是个对我昨天才告诉你的炼魔一无所知的笨蛋。” 

  “我生来就有语言的天赋,”奎迪简单地说。 

  “语言天赋?”她的声调表明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 

  “我能够说外语就好比是与生俱来的一样。我只需要听一听某人说话,就会明白。” 

  “真的?”她被吸引住了。“一般来说,神和他们的不朽选民能保有这种能力。我从没听说过凡人会拥有这种
才能。不是魔法吗?” 

  他摇了摇头。“我不懂魔法。我从未涉足过这方面。” 

  “你能说别的语言吗?” 

  他耸耸肩。“任何我听过的都行。” 

  “仅仅听过一次,你就能说并且完全弄懂这种语言?”她摇摇头。“但是你不知道的词语、句子结构的差异、
还有上下文之间的微妙联系怎么办?你只听一点单词,不可能完美无缺地使用新的语言。” 

  他朝她咧嘴一笑。“事实上,我们正在交谈用的语言,昨天对我来说还是外语。” 

  她大吃一惊。“你是说昨天之前从来没有说过位面语?” 

  “在黑梯那里,你说话之前我从未听过,”他承认。“它是种不同寻常的语言,美丽流畅,富有内涵。” 

  “那么……你应该可以阅读魔符并弄懂它们。或者用幽暗地域那种神秘的手势进行交谈。你可以破译密码,翻
译古书,或者……”她停下来,看着他。“今天早上你和那只狮子说话了,对不对?这就是你为什么知道它无意伤
害我们!” 

  他笑着摇摇头。“不,那是另一码事……一种感觉。我的天赋只能用在说话上。我恐怕它不能扩展到写字,也
不能与动植物通话。它不是魔法。” 

  “那它也是一样非凡的技能。”她沉默了几分钟。“这在你的家乡显眼吗?” 

  他摇摇头。“我没见过谁对这着迷。”他耸耸肩。“我从不认为它有什么用;它生来就有,只是我的一部分而
已。” 

  她转过身走向那条古道。“未必,圣武士,你还不明白。它是个珍贵的技能。”她扭过来看着他。“在你的追
寻中,它给你带来的价值将超过你拿的那把巨剑。” 

************* 

  “难以置信,”奎迪小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它这样的。这是骨笼城?” 

  他们蹲在一个石台旁,凝视着绵延在下面的山谷。很难判断这里的年代,因为它像是永远处在黄昏中,可自从
他们离开鹰之复仇支离破碎的地域进入山中,已经好几个小时了。盘旋的山路并不好走,但也不怎么难。他们沿的
那条小路平稳可靠,清理得很干净。奇怪的是,当他们越来越高,深入到山口时,干燥的空气由寒冷变得温暖起来
。 

  她点头同意。“是,这就是骨笼城。你可以看出它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 

  他当然可以。从他们站的地方到山口,几乎整个峡谷尽收眼底。挤在峡谷中间的城市很小,但是令人印像深刻
。黑色的城墙越过峡谷,达到难以想像的高度,城门和碉堡甚至更高。即使是在这个距离,奎迪也可以看见凶残的
钩子和长钉,像是用来规划城墙和高塔的,不怀好意地伸向各个方向。各处钉子上好像舞动着破布,在这个距离奎
迪难以辨认,但他很不舒服地觉得那是干肉片。城墙下到处站着黄白色的骨头架子,毫无疑问是被人用钉子钉上去
,作为恐吓和警告而留下的。 

  顺着峡谷,山脉变得狭窄弯曲,它们伸到城市上方弯曲的样子,很像是很多年前死在这里的某些巨人的骨骸。
它们微微泛着红色,在城市上方投下凄凉的阴影。 

  “听清楚了,伙计,”布瑞娜盯着他说,“我们要进入诸位面中最卑鄙的城市。贪婪与暴力是这里区别,城市
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糟糕的东西。谋杀,勒索,抢劫;你指望着在一个好日子碰上点吧。但在这儿走路,千万别做什
么蠢事。呆在我后面,闭上你的嘴,不要到处乱看。首先要跟紧我。明白?” 

  他点点头。“闭上嘴,跟紧你。” 

  “这里不是你们这种‘嫉恶如仇’的圣武士该来的地方。” 

  他笑了笑。“不用担心那个。我不是圣武士,记得吗?” 

  她将信将疑的样子。“是啊,对。”她扭过去看下面的峡谷,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很不愉快地下定决心。“
但愿我能带着你悄悄穿过这里,”她咕哝着。“好吧,让我们来搞定这件事儿。” 

  他们一起顺着岩坡下到荒凉的山谷,走向那不详的骨龙城门。
第六章 
 第六章 

  他们越接近漆黑的城墙,压迫感就越强烈。它们至少有一百尺高,稍稍向外倾斜,顶部比底部要宽。 

  如果是别的建筑,会失去平衡而倒塌的,奎迪一边注视着,一边惊愕地想,可这些却看上去坚不可摧。当他再
接近点的时候,就可以看出垒墙的黑石以某种巧妙的方式咬合在一起,从而保证了其整体的牢固。他从来没有见识
过如此的工艺。 

  “这儿的人害怕什么,”他嘀咕道,“以至于必须把城墙建成这个样子来将别人排斥在外?” 

  布瑞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认定他们是为排斥外物而建的?” 

  他陷入了沉默。 

  通往骨笼城的大门是一整块儿的,从这个距离来看,它显得又高又瘦,然而当他们靠近时,奎迪看到实际上它
的底部宽到足以并排驰过四匹马。他再次惊讶地抬头打量高耸的顶部。环绕在大门周围的城墙被人雕刻过,使之像
是一张冷酷野蛮脸上那布满森森利牙的喉咙。吊桥浮在墨绿色小河上,仿佛一条巨大的舌头。奎迪形容不出这张脸
的表情是恐惧地尖叫,极度的痛苦,还是愤怒地嚎哭。不管哪一种,它都是那么令人不安。 

  “太不可思议了,”奎迪低声说。 

  布瑞娜的唇边露出一抹微笑。“他们这儿流行这个。看吧,他们很追求‘艺术’的。” 

  四名百无聊赖的士兵站在门口。每一个都身穿黑玉色的钢甲,披着深红色的斗篷。其中三个戴着头盔,最高大
的那位则脱了下来。他们悠闲地呆在阴影下,一个斜靠在警卫室的墙上,另外两个蹲在那儿掷骰子,显然是在用赌
博来消磨时光。然而最高大丑陋的那个男人正在一脸不善地盯着他们。 

  “准备好你的钞票,”随着他们逐渐走近,布瑞娜悄声说。“我们可能需要用它贿赂一下。” 

  “站住!”当他们踏上吊桥坚硬的木板时,大个子吼道。“我们碰到了什么?两个想找路通过我们美丽城市的
鼠辈?”他狞笑道,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男人们。“那么我们怎么处理他们?”他嘲笑着问。“钉到墙上喂乌鸦?
还是淹入河底当肥料?”以奎迪看来,他那样子只是用来在走狗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另一个人因为大个子的话粗鄙地笑了起来。“护城河!”靠在墙上的男人急切地喊,“要我说,护城河!” 


  “怎么?”其中一个掷骰子的人抬起头来,“咱们要放弃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吗?”他不怀好意地朝奎迪和布
瑞娜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把项圈套到他们的脖子上,拿去当奴隶卖?”他毫不忌讳地提议。“我打赌这个女孩可
以卖个好价钱,男孩看起来是个挺壮的仆人。” 

  奎迪愤怒了,但是布瑞娜的手冷静地搭在他前臂上。“他们想找麻烦,”她说。“如果你保持安静的话,我估
计通过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得设法应付一下。”她提高声音。“我们要过去,我们是合法的市民。” 

  一直没吭声的那个人嗤之以鼻。“嗬!”他看看大个子男人。“维思伯斯,你这小妞儿蛮拽的嘛!” 

  大个子男人收回他的威胁,瞪着他们俩。他搞不清楚布瑞娜是否在挑衅,但决定在手下面前维持自己的威信。
“市民?”他轻蔑地说。“市民们不会这么点人就徒步在外域旅行。只有流民和盗匪才会这样。” 

  “我不是流民,”布瑞娜很沉着,“也不是盗贼。我是奥杜女士,骨笼城的自由公民,我选择自己的方式来旅
行。” 

  他对着她冷笑。“一个贵族!你有什么证据?” 

  她把手伸到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一张红色犊皮纸。当她出示给大个子男人的时候,奎迪只见它闪现了一下,不
过看到了上面流畅的文字和若干图章。“这个证据对你来说够吗,军士?” 

  大个子不情愿地拿起纸片,装模作样地检查它。奎迪十分确定这男人把它拿反了。凝视了几分钟后,他向身后
的人喊了起来。“踹吾!”他咆哮道。“爬过来!” 

  靠在墙上的瘦小士兵赶紧奔了过来。 

  大个子把纸片推给他。“你怎么看?” 

  小个子接过纸,颠倒纸时突然咳嗽了一下,趁大个子不注意,又把它的正面转了过来,再迅速检查。他吹了声
口哨。“依照这上面说的,身为普瑞克斯大人忠心的仆人,她有权按自己的意愿出入。她不应被打扰,对她的来去
要保持沉默。” 

  大个子哼了一声。“我看到的就是这些。可能是伪造的,对不对?” 

  第二个男人摇了摇他的脑袋。“我不这么认为。这儿有普瑞克斯的图章,右边,很逼真。要伪造这么像是很难
的。” 

  布瑞娜点点头。“相信你现在满意了,军士?” 

  大个子不信服地斜视了她一眼。“这只是你的身份,”他指着奎迪说。“他呢?” 

  “他是跟我一块儿的,”她冷冷地说,把红纸拿回来放进口袋。“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现在站到一边去。”
 

  大个子盯着他们看了一阵子,然后满腹牢骚地退到一旁。“我还是觉得她在捣我们,”他抱怨道。 

  “算了吧,维思伯斯,”小个子士兵建议。“如果她是普瑞克斯的人,就是按高层的命令行事。管闲事的话,
你可能会上死亡之书。” 

  布瑞娜假装经过时没听见,大摇大摆地走进城,奎迪缓步跟在她身后。 

  他们走过城门,来到一条两旁高楼林立的小路上。有一些是商店,另外一些是住宅,但大都隐没在狭窄的街道
里。令人奇怪的是,没有多少行人。急步走过的人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走自己的路。其中有两道目光充满了
恶意和挑衅。店主不叫卖他们的商品,但却躲在窗户后面,满脸阴沉地窥视。 

  “友好的居民,”奎迪喃喃地说。 

  布瑞娜暧昧地哼了一声。“在骨笼城活着不容易,可是生命却很廉价。在这儿住的都是强悍的人。” 

  “顺便问一下,普瑞克斯大人是谁?” 

  “他是占据这里的坏蛋头子。说白了他就是最厉害的家伙。” 

  他看看她。“你以前从没提到过他,还有你为他工作的事。”  

  她耸耸肩。“我没有。” 

  “奥杜女士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张红纸?” 

  “没有什么奥杜女士。我假扮而已。它是伪造的,连图章都是。那是骗人的,因为普瑞克斯让这里人都很怕他
。” 

  “我明白了,”奎迪说。“如果普瑞克斯发现你伪造他的图章怎么办?不危险吗?” 

  “非常危险。一旦我被逮住,他可能拿我以儆效尤,会死得很惨的。通常我不担心这个。我只在要紧的时候用
,而且大部分士兵都不识字。”她自嘲地吃吃笑了起来。“话虽如此,第二个士兵拿着检查的时候,让我吓了一跳
,我发现他竟然能看懂。我还以为死定了。这是件好事,不管普瑞克斯的人有没有文化,都是一群蠢货。” 

  街道逐渐变得拥挤起来,直到他们被周围行人推撞,才发现已经挤入了人群。他们不时瞥见披着深红色斗篷的
巡逻士兵,布瑞娜尽力避开他们。每个小队都至少由四个趾高气扬的士兵组成,他们欺凌身边的弱小,毫无教养地
交谈,他们要去的地方,周围总是先敞开一块儿空地。 

  他们步入一个小型广场,这儿中建造着一座高大的喷泉,底下沉着一汪死水。水面上方盘绕着形状奇特的黑色
金属,扭曲成尖叫的脸、舞动的四肢以及说不出来的但却令人不安的造型。 

  “也是艺术?”奎迪大着胆子问。 

  布瑞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正忙着扫视广场,似乎试图找出她的方位。她的目光落在一个铁匠铺,那上面歪
歪斜斜地挂着钉马掌的牌子,她满意地点点头。“这边,”她小声说着,再次动身。 

  奎迪别无选择地跟在后面。 
   
  布瑞娜带他避开了广场周围那些错综复杂的主干道,钻进一条狭长的小巷,两旁都是黑石筑成的高墙。 

  他踟蹰不前的时候,布瑞娜把头扭了过来。     

  “为什么走这条路?”他问。 

  “士兵,”她说。“骨笼城中到处都是。在这条路上,我们可以躲过绝大部分。” 

  他对她的逻辑感到惊讶。“你确定它安全吗?” 

  她笑了。“骨笼城没有安全的地方。比起从那些士兵手里逃脱,这条路一般来说是较安全的。他们守卫城市的
时候,是很少来这里的。我们会遇上刺客、杀手和盗匪,但是至少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刺客、杀手和盗匪。” 

  他们鼓起勇气往前走。正如她预计的那样,尽管为躲避迎面走来一队,他们闪到另一条巷子里,可除此之外就
看不到士兵了。很明显,骨笼城拥有足够多的警备,几乎覆盖全城,甚至这种小地方也是。 

  路人的容貌大都不像奎迪在大街上那样看得清楚,他开始提防着可能的袭击。偶尔几个人蜷缩在一起,无所事
事,而一看到奎迪和布瑞娜经过就两眼放光,好像在寻找任何弱点,或是任何困住他们的理由。 

  他们某次钻过巷子左边墙上的窟窿后,奎迪确信他们不得不抵御袭击了。洞本身并不比这里其它邪恶的地方更
具威胁,仅仅是黑暗中一个残破的入口,用黑色的石头和松散的泥土构成,不过当奎迪和布瑞娜来到时,三个精瘦
的男人从暗淡的微光中浮现。这些人漫步走出,颇有些虚张声势,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们,面对他们站好了位置。
其中两个把手放在身侧的短刀刀柄上,第三个已经把匕首拔了出来,阴险地玩弄着。 

  刚开始,奎迪还以为在这么窄的路上是不可能从他们身边过去的,然而布瑞娜完全无视他们,掠了过去,就好
像他们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她烦恼。奎迪跟在后面,他的双眼锁定在他们身上,以备突袭,可这些人除了聊天什么都
没干。 

  他们走了一会儿,但是奎迪还觉得他们正盯着他的背影。 

  “不要回头,”布瑞娜警告道。“预计会碰到强大的力量,他们就不会动手。” 

  奎迪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是强迫自己听从她的忠告。他随时都准备听到身后传来刀刃划空的声音,却什么都
没发生,再走几步,他们转入另一条街道,那些人便在视野之外了。 
   
  他们继续走了一段时间,穿梭在这错综复杂的巷道中。在大多数地方他们压根就看不见人,有些地方则显露出
居民的痕迹。 

  在某处的墙上,嵌着三扇门板;还有一个通往黑乎乎杂物室的无门入口。头顶两墙之间挂了条绳子,一些洗过
的粗布脏衣服正随风飘荡。他们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门口前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另一扇门
里走出来一个自言自语的老妇女,她把一桶垃圾倒入下水道,扫了奎迪和布瑞娜一眼,随后消失在她来的门中。第
三个门口空荡荡的,除了一点溅到路上的垃圾。里面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臭肉味,好像有具死了很久的腐尸。 

   布瑞娜继续领路。下一个进入的区域是最狭窄的地段,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口,他们被迫一前一后穿行
在拥挤的迷宫中。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真幸运,奎迪心想他们不会撞见从对面过来的人了。 

  过了一会儿,道路变宽了一些,尽头处是个“T”形的路口。布瑞娜毫不犹豫地转向右边,谁知马上就咒骂着�
蓖嘶乩础!�

  “怎么了?”奎迪打量着拐角处问。路那边一道横跨街道的拱门下,站着三个全副武装的人。虽然每个人穿着
不同,身上却都携满了武器,右肘上套了个淡紫色的袖章。 

  “利乌流姆家族的守卫,”她说。“别让他们看见你。” 

  他顺从地拐来回来。“他们是谁?” 

  “骨笼城有五大家族,”布瑞娜解释说,“都在竞争这城市的控制权。名义上普瑞克斯是头儿,那是因为他的
势力最强大,但是每个家族都有自己戒备防守的区域。实际上这城里的各个区域家族都在抢。那儿,”--她指了
指远处站的三个人--“以前不是利乌流姆的地盘,不过我猜现在是了。我们得想办法通过他们。” 

  “为什么不用你的普瑞克斯大人通行证?”奎迪建议道。 

  她摇摇头。“利乌流姆家族跟普瑞克斯大人并不友好。他们找着机会就要对普瑞克斯的人发泄一下,尤其是送
上门来的机会。首先他们会认为从那儿经过就是我们该死的理由。” 

  奎迪又看了一眼。“为什么不让我来处理,”他抚摸着泰利森沙的剑柄。“才三个人。” 

  她哼了一声。“我非常佩服你的自信,圣武士,你需要提高你的智商。你认为你足以摆平三个?”她耸耸肩,
“也许你能吧,但你连跟他们照面都做不到。你能解决掉三十个吗?增援的利乌流姆守卫就在不远处。不,不,这
不是个办法。肯定还有别的路子。现在闭上嘴巴好好想想。” 

  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奎迪急忙转过身来。 

  一个男孩背靠着墙坐在对面,长着乱糟糟的头发,左眼上带了个眼罩。他冲他们咧嘴一笑。“女士你说的很棒
,”他说。“你们有选择,但只有两个:跑过去砍,”--他比了比守卫站岗的方向--“或者砍完后跑。” 

  “你从哪儿来的?”奎迪好奇地问。这男孩刚才还不在那里。 

  男孩没有马上回答,又哈哈笑了一下,开始吹口哨。他的手中露出一对骰子,在那儿弹着玩。“啊,情报,”
他说。“还有其它的。我想你不会对我从哪里来感兴趣的,啊不,还不如问你们要去哪儿。” 

  布瑞娜狐疑地看着他。“我们要去哪儿?” 

  男孩耸耸肩。“如果你们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问。“不过说说你们的打算,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去
那儿。” 

  布瑞娜考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我们想从那些守卫身边过去,”她厌恶地看这男孩灵巧地把它
抓了过去。 
   
  “这要求我无能为力,”他笑着说,“虽然应该信赖你的真正目的,那样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奎迪咯咯笑了起来。“他像是在说谜语。” 

  布瑞娜生气地转过身。“别理他,他不过是个讨厌的家伙,真不明白我怎么会相信他。浪费我的钱。不管怎么
说,他知道黛玛的可能性极小,更不可能带我们去找她了。” 

  “黛玛!”男孩叫起来,再次笑了。“黛玛,神秘传送门的守护者和追寻者!很清楚她,我!呃,也,普瑞克
斯大人知道她,还找她过,但无有找到她。你要在他失败的地方成功?” 

  布瑞娜扭过去看他。“你什么意思?你认识黛玛?” 

  他点点头。“我知道她她也知道我,你会了解的。虽然如果你想见黛玛,比起薄片和掷骰子,”--他又向利
乌流姆守卫打个手势--“你应该试试掷骰子和薄片。” 

  “他在说胡话,”奎迪说。 

  “不,”布瑞娜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不这么认为。” 

  奎迪摇了摇头。“薄片和掷骰子?掷骰子和薄片?它们能有什么区别?” 

  男孩一言不发,继续凝视着他们,脸上带着机灵的微笑,两眼放着光。 

  布瑞娜盯着男孩手中来回转动的骰子。“赌博,”她最后说。“他说的是赌博。” 
   
  “喔聪明的女士!”男孩高兴地鼓掌叫道。“真心的我向你的才智致敬。” 

  “赌博?”奎迪问。“我明白骰子是用来干那个,但薄片?” 

  “纸牌,喔真棒,”男孩吃吃地笑。“说真的你应该为有这么聪明的女士作为同伴而感到幸运。” 

  布瑞娜点点头。“可能吧,”她含含糊糊地说,“不过刚才你的谜语把我搞糊涂了。赌博跟黛玛有什么关系?
” 

  “还不如问黛玛跟赌博有什么关系,”男孩脱口而出。 

  布瑞娜摇摇头。“没有,”她耸耸肩,“除非……你说的是盖姆,是不是!” 

  男孩狂热地点头。“聪明,聪明!” 

  “什么盖姆?”奎迪问。 

  “赌博在骨笼城是合法的,”布瑞娜解释说,“事实上它甚至被鼓励。但是你可以猜想到只有某些地方允许开
赌房。城里总共有七个,每个都受到五大家族之一控制。从理论上讲,任何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赌博机构,然而实
际上由于税务、法律和必要的许可证,除了五大家族,其他人是办不成的。所以城中就存在不少违法的赌博。盖姆
是最大的一个,大约也是最古老的一个。” 

  “我还是不懂,”他说。“它跟这个……黛玛有什么关系?” 

  “我要去那儿,”她快速地说。“正如你想像的那样,普瑞克斯大人不喜欢任何兴旺的组织逃税。他花了相当
多的时间,费尽千辛万苦想抓到盖姆并把它查封了。他没料到盖姆是到处转移的。没人知道谁在掌管它,而且如果
普瑞克斯的人离太近,它就会散场转移到其他地方。黛玛也一样。” 

  “黛玛到底是谁?”奎迪问。“你的朋友?” 

  布瑞娜微微耸了耸肩膀。“只不过是熟人罢了。她是骨笼城的本地人,这里的人是没有朋友的。但是我过去曾
跟她有过来往,共度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当然不是说即使是有利可图她也不会出卖我,只是我想她不会不分青红皂
白就这么干。不管怎样,她是进印记城的门票,所以我们别无选择。” 

  奎迪回头看了看男孩,思索了一下他说的话。“普瑞克斯大人也在找这个黛玛?” 

  布瑞娜点点头。“普瑞克斯大人很在意他的传送门。瞧,骨笼城是最接近巴托--按你的说法是九层地狱--
的城镇,普瑞克斯大本营里有个通往第一层的传送门,他保存着钥匙。他也会用某个传送门去印记城。虽然传送门
大概会对所有交钱的人开放,实际上只有富商和五大家族的成员才付得起酬金。尽管如此,秘书的工作量也是巨大
的,等后批准的名单能排到几个月后,所以我们不能选那个。” 

  “可这个黛玛能够给我们提供另一条去印记城的路?”奎迪推测道。 

  “聪明,聪明,真棒,”男孩说。 

  “名义上,”布瑞娜继续说,“城里通往印记城的传送门只有普瑞克斯那一个。但是黛玛有一种方法,可以把
没时间没钱用普瑞克斯传送门的人送到印记城。” 

  “我猜普瑞克斯,”奎迪说,“对他商品的贬值感到不满。” 

  “现在你明白了,”布瑞娜说。“他知道黛玛的存在,他的人也经常在搜捕她,所以她行踪不定,就像盖姆,
一旦掌权者们过于靠近,她就得转移。” 

  “如果她在做用传送门把人弄到印记城的买卖的话,”奎迪问,“怎么能那样走来走去?传送门不会动,不是
吗?” 

  “为什么不可以?它行的。” 

  “怎么?” 

  “当然是个便携式的传送门了,”布瑞娜的语气变得不耐烦,给一个石头似的笨蛋解释真困难。她转向男孩,
又抛给他一枚银币。“你能带我们去找黛玛?” 

  男孩咧嘴一笑。“我能,”他说,“如果你们跟得上。”

************* 

  男孩立刻就动身快步走开,根本不看他们是否跟了上来,他们不得不匆忙追上去。他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为两
倍时,钻进了另一个岔路。 

  右拐,左拐,再左拐,他们眼前出现一条拥挤的街道。因为男孩融入人群之中,想跟上他变得更加艰难,左边
的奎迪都不知道是不是把男孩给跟丢了。 

  不知怎地,布瑞娜毫不费力地把少年保持在了视野之内,因此奎迪放心地跟着她。仅仅是如此这也够困难的了
。 

  他们穿过这繁忙的街道,顺着另一边继续走,在第一个路口向左转。 

  男孩在那停了一下,等他们追上来。这条街比刚才的更宽,两旁都是行人。路中间很空旷,只有一些匆匆穿过
的人。奎迪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原因了。  

  十个全身黑红的普瑞克斯士兵骑马缓步而来,随后是一辆黑色的大型马车,由两匹凶悍的黑马拉着,车夫是个
戴头巾的男子。马车本身就是个大铁笼子,里面关着若干挂满锁链的男男女女,被迫站在那里。有些在哀求呻吟,
有些对人群怒目而视,剩下的则一脸茫然地注视着远方。 

  当笼子中的人们经过时,奎迪周围的群众不满地吼叫起来,他右边的女人咒骂着把一块儿垃圾朝他们扔了过去
。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怒吼,笼中可怜的人们很快就淹没在垃圾、废物和吐沫星子中。 

  “他们是谁?”奎迪贴近她的耳朵,用高过人群咒骂的声音问。 

  “普瑞克斯的敌人,”她回答,“对骨笼城有罪的犯人。杀人凶手,强奸犯,那一类的事情。他们中的一部分
可能是有罪,但大多数是普瑞克斯认为应该借机除掉的政治犯。这儿,”--她比了比马车经过的宽马路--“是
恐吓路。每天大约有两次,他会把这么一对人带到路尽头的广场执行死刑。” 

  奎迪震惊地再次看了看马车。那儿至少有二十个男女。“一天两次?”他惊愕地问。“这马车笼总装那么多人
?” 

  “通常比那还多,”她说。 

  他正准备问别的,但是带眼罩的男孩飞快地跑到街上去了,他们只好跟上去。 

  马车经过后,他们拨开人群穿了过去。 

  男孩转向右边,他们跟着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突然间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撞了奎迪一下,他愣了一下。等他
扭过来,男孩已经消失了。布瑞娜站在那儿不动,有一阵子奎迪担心她也失去了男孩的踪迹。 

  很快她又开始前行,抵达一个拐角。她回头示意他跟上来,然后向左一转。 

  男孩领的路有些奇怪。他有时穿过大街,只不过是一次次的来回跑而已,虽然奎迪知道他们不是在绕圈子,但
他也确信男孩带他们走的不是最近的路。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路挤不挤,男孩都灵巧地闪过,当他经过的时候总能找到空隙。他好像也有对普
瑞克斯士兵有第六感,不止一次的在巡逻队接近前就转向。 

  他们终于脱离了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来到一个跟他们与男孩最初相遇的地方迥异的区域。这个巷子比较宽,维
修的比较好,墙建得不那么高大令人生畏,但周围没几个人,最后他们发现自己走在一条荒废的街道上。 

  男孩走路的时一直在叽哩咕嘟,偶尔奎迪可以模模糊糊听出他在哼一首曲子。这曲子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
哪听过。 

  奎迪开始疑惑这条路究竟有多长的时候,男孩突然停在一扇周围是破壁残垣的门前。“那里,那里,”他指着
说。“进去,进去。” 

  “很好,”布瑞娜明明白白地说。“带路。” 

  男孩的笑容第一次褪了下去,他拚命地摇头。“不,不,”他说。“不,不。进里面我不敢。还有一条链子绑
在我脖子上。对我不友好,不,不,不。” 

  “别胡说八道,”布瑞娜说。 

  “也许他是在说另一个谜语,”奎迪大着胆子插嘴。 

  布瑞娜简单点了点头。“好吧。”她跨步上前,揪住男孩的耳朵,把他拖到前面。“我没心情跟你猜谜语。”
 

  男孩痛苦地尖叫着,扭动着身子想挣开,可她抓得很牢。 

  奎迪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他问。 

  “我们在骨笼城,圣武士,”她对他说。“这不是个美好的城市。万物在这里的运作是不同的。”她指了指黑
乎乎的门。“我们走进去,那边是未知的东西。进去后可能是一打拿着棍棒、准备敲碎我们的脑袋的强盗在等候。
我们上了死亡之书后,他们抢走我们的包裹,拿走我们的贵重物品,再分给这孩子一份儿。到那时,”--她使劲
晃了晃男孩--“他再把另一对看起来白痴的家伙带回到这儿。这种事我见识过。” 

  “不,不!”男孩抗议道。“聪明女士把崇高目的误解成了邪恶行为!” 

  “布瑞娜,”奎迪说,“这孩子没伤害过我们。也许--” 

  “门那边是什么?”布瑞娜问,又使劲晃了晃男孩。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男孩说着,又尖叫起来。“不伤害你,只伤害我!链锁和悲伤,那边有盖姆和
黛玛,她就是你要找的!” 

  “布瑞娜--”奎迪走上前。 

  她打断他。“这次相信我,圣武士。对于骨笼城我比你知道得多。”她把男孩拉到前面。“这孩子先走。假如
那边的人有什么企图,他先受用。”她回头看看他。“准备好你的剑。你可能需要它。” 

  奎迪抽出泰利森沙。他也许还倾向于这男孩本意是好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一下,等一下!”布瑞娜把男孩往前推时他叫道。 

  她停了下来。“怎么?”她问。“在咱们进去之前,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你,”他指着奎迪,“真正的战士。你必须发誓保护我。” 

  “我?”奎迪诧异地问。 

  “许诺,许诺!”男孩坚持。“你的崇高誓言我接受,因为你不会破誓。” 

  奎迪转而看着布瑞娜。她耸耸肩。“我看不出这对你有什么损害,”她说。 

  “答应吧,”奎迪说。“行吗?” 

  “对我来说行了,”布瑞娜说,在男孩回答前就把他拉到前面去,“所以对他来说也行了。赶快。” 

  布瑞娜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他是否准备好了。他点头后,她便将少年置于身前,轻快地步入。奎迪振奋起来
,跟着她进入灼热的黑暗中。 

************* 

  顷刻间他的眼睛很难适应那暗淡的光线。这是个很宽敞的屋子,发光的只有一些蜡烛。那儿放置着一排排狭长
的木桌,每个上面都有若干个铁器具正在被哗啦啦的使用。奎迪认出其中一部分--像是家乡的织布机。其它形状
古怪的他虽然不熟悉,但以他看到的情况来说,它们都是做衣料用的。 

  操作机器的是些小孩儿,绝大多数拉里邋遢衣衫褴褛。他惊骇地看到他们被链子绑在工作岗位上。有几个小孩
抬头看他们,门口的光线让他们眨了眨眼,但是大部分都目不转睛地呆在自己的位子上。 

  “这是什么地方?”奎迪沮丧地问。 

  “一个给普瑞克斯士兵做衣服的商店,”布瑞娜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防备突袭。过了一会儿,她放开男孩。
“看起来根本不是陷阱。” 

  “是的,是的,”男孩揉着他的耳朵说,“它就像我说的。对你们没危险。只对我有。” 

  “这是工厂--孩子操作的?”奎迪问。他还没有松开握剑的手;他抓得太紧,指节都泛白了。 

  布瑞娜点点头。“城里到处都是。圣武士,”她看见他的表情,警告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你无法为他们做
什么。” 

  “他们像奴隶一样被囚禁在此?”他问。“他们是孩子!” 

  “他们是孩子,”她同意道。“他们是为普瑞克斯忠心干活的孩子。他们比起跟着父母的那些运气要好。我警
告你--适可而止。” 

  他轻蔑地绷紧下巴。“那么我应该袖手旁观?” 

  “你能做什么?”她问他。“击断他们的镣铐,宣布他们自由?”她摇摇头。“愚蠢。那样做,片刻间这里就
会挤满士兵。这是个合法的商行,处于普瑞克斯大人的保护下,他不会容忍外来者的干涉。你释放的那些孩子会回
来,重新绑上链子。他可能会处死几个当榜样,剩下的会受到惩罚。你让他们的命运更加糟糕,而且我们的性命白
白丧失。你唯一达成的结果就是我们的死亡。”她冷冷地看着他。“那么你要找的东西怎么办?” 

  奎迪无奈地咬紧牙关。“你说的对,”他过了一会儿说,把目光移开,回剑入鞘。“在我做出任何轻率的举动
前,离开这里。” 

  “来,来,”男孩焦急地说,仍然在揉他的耳朵。“快点干完对我的危险少。” 

  他顺着墙边的路往前跑。尽管奎迪看出男孩急着走,却还是注意到男孩不让自己离他们太远,似乎是害怕失去
他的保护。 

  男孩带他们来到另一个门口,里面的房间站满了童工。奎迪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猛拉了回来。 

  “那儿,那儿!”他指着房间对面耳语道,“盖姆在那边。但是残忍的萨斯兰在中间,潜伏等候!” 

  奎迪看了看。在房间的另一侧,一个赤裸着胸膛的魁梧男人正拿着鞭子在桌子边踱步,监视着孩子们的工作。
他的脑袋刮过了,只留下脑后的一撮,头上和胸脯都布满了纹身。 

  他扫视了一会儿,发现奎迪和布瑞娜站在门口,就朝他们走过来。他靠近的时候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焦黑的破
牙。 

  “他大概想要点贿赂,”布瑞娜嘀咕道。她叹了口气。“我不想给奴隶主报酬,但是如果我们想去要去的地方
,就没别的办法。” 

  男孩惊恐地看着赤裸胸膛的男人,急忙钻到奎迪身后,剧烈地发抖。“记住你的誓言,达人。”他哭道。 

  “别害怕,”奎迪冷冷地说。“我能做得更好。” 

  “好,好!”男子一边走近一边高声说。“这是什么?一位绅士和他的夫人,来拜访我简陋的住所?但为什么
呢?这儿没什么你们需要的……除非,当然,你们是来赌博的?” 

  “也许我们是的,”布瑞娜说。 

  “好,好!”男子说。“也许我们能做笔交易,你和我!”他瞧见卷缩在奎迪身后的男孩时,脸上的微笑消失
了。“不是小毛孩子!”他怒目而视。“他们不被允许!管理层说把他们隔离出去,我答应过的。带着你的婊子到
别处去。除非……”他想了想,“除非你把这小孩当报酬。”他那恶心的笑容又爬回来了。“是的,那样会很棒,
我想。”他格格地笑了。“我又可以再使唤一个了。” 

  男孩缩在后面颤栗起来。“你的誓言!”他呻吟道。 

  奎迪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这男子的喉咙,从下面拌住他的腿。 

  那个男人摔倒时惊叫了一声,胳膊在突袭中胡乱挥舞着。他的后脑勺磕到身后桌子边缘,发出破裂的声音。 


  这一下子立刻就把他弄晕了,奎迪抓着这男人,暂停了片刻,拉起来再次往下砸去。 

  这男人的头又撞在桌子上,这次他翻了白眼,身子软了下来。奎迪厌恶地把他扔到地板上。一个被链子拴在那
儿工作的孩子躲到一旁,睁大眼睛盯着奎迪,似乎是害怕他接下来就要对付她。 

  “笨蛋!”布瑞娜叫道。“你干了什么?” 

  “免得行贿了,”奎迪指出,“给这个奴隶主应得的报应。” 

  “奴隶制在骨笼城是合法的!”布瑞娜说。“现在普瑞克斯很快就会追捕我们!” 

  “到那时我们再跑,”奎迪说。 

  戴眼罩的男孩站在奎迪那儿偷偷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戳了戳倒下的男子。“他死了,达人?” 

  奎迪摇摇头,看见这男子胸脯的起伏。“没有,虽然说他罪有应得。”他转向男孩。“来吧,我们必须离开这
儿。给我们指明去见黛玛的路。” 

  男孩点点头,顺从地转向远处墙上的一扇木门。 

  “普瑞克斯的人怎么办?”布瑞娜问。“我们怎么对付他们?” 

  奎迪朝地上的男子打了个手势。“他得过上几个小时。”他环视一下房间。织布机都平静下来,原先工作的孩
子们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他感觉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要过一段时间别人才会发现他。我怕这些孩
子会因为他呼救。” 

  “别犯傻了,”布瑞娜说。“他们马上就会去拉警报。普瑞克斯的人来到后,会以释放描述我们的孩子为交换
条件,他们会忍不住说出来。我怀疑他在这儿可能仅仅个监工。你把绳子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那么我们最好快点走,”他回答时已经走到了笨重的门前。“做都做了。”他试着拧把手。“锁上了。”他
转向布瑞娜。“搜一下他,看有没有钥匙。” 

  “没钥匙,”男孩摇着头说。“敲三次。” 

  “什么谜语?”奎迪问。 

  男孩咧着嘴笑。“没时间猜谜了,宣誓者。” 

  “没有口令吗?”布瑞娜走到他们身边。 

  男孩再次摇了摇头。“问你们要找的人,”他说。“黛玛的朋友不需要口令。” 

  奎迪点点头,然后慢慢地敲了三下。 

  他们等了一会儿。什么都么发生。 

  “棒极了!”布瑞娜说。“现在我们干什么?” 

  奎迪皱了皱眉头,正想再敲,门却突然开了,他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支弩。 

  “口令是什么,蠢货?”里面传来一阵粗声粗气的声音。“快点回答,否则就去死。” 

  奎迪的嘴变得很干。“我们是……我们是黛玛的朋友,”他慢慢地说,心想能否在这个男人扣扳机之前抓住弩
柄,把射击的角度弄偏。 

  沉寂了片刻,弩慢慢地放低了。“嗯,”这男人打手势让他们上前,“进来吧。” 

  奎迪看了一眼布瑞娜,后者耸了耸肩。他们拖着后面的男孩,一起步入黑呼呼的走廊。 

  持弩的男人把他们身后的门关上,然后瞪着男孩。“这小东西是谁?”他询问道。 

  “一个朋友,”奎迪辩护说。“他和我们一起来的。” 

  男人耸耸肩。“随你便,别给我添麻烦。”他是个身材矮小的人,可能还不到五尺高,那比例挺像个熟苹果。
他穿了件毛背心,身上一股难闻的味儿。他板着脸看着他们。“嗯,你觉得很不爽,是吗?黛玛的味觉不这么认为
。”他一边摇头一边咕哝。“嗯,你们来不来?”他问道,也不等回话,就蹒跚着走了。 

************* 

  他们跟着他穿过了长长的昏暗走廊,来到一间亮堂堂的屋子,奎迪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真正想像过盖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这么一幅场景:一个小而繁忙的酒馆整整齐
齐地摆着一些玩骰子和纸牌的桌子,一群群男男女女围在周围,安静的赌博。他现在看到的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 

  这个房间比他们刚才经过的工作间两倍还大,高高的天花板被形状优美的拱门和苗条细长的柱子所支撑。几乎
每一寸的墙、地板和天花板都镀了一层闪亮的金属,有些地方的墙和天花板上绘着他看不懂的奇异华丽图案。 

  头顶上挂着三盏慢慢旋转着的巨大吊灯。那上面每一片玻璃都带着不同的色彩,他们走动时瞥见上百道迥异的
光柱疯狂地交叉在地板和墙上,更增添了一份混乱。 

  奎迪看见到处都在赌博。房间里塞满了各种年龄的男女,大多数都衣着华丽,都挤在一张从房间这头延伸到另
一头的桌子旁。那有掷骰子,玩纸牌,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赌博。噪音很大。这儿有两个女人举着酒杯,喝醉了
似的大笑;那儿一个男人愤怒地呼喊着,朝一个商人威胁地舞动着拳头。最持久的就是金币交换时的哗啦声。人群
的咆哮使大伙儿不可能清楚的对话,但他到处都可以听见赢家的欢呼和输家的呻吟。 

  房间某处播放着音乐,然而人太多奎迪看不见它的来源。一个女人在桌子上跳脱衣舞,缓缓地四处移动。另一
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掂着啤酒和葡萄酒桶穿过人群。 

  “这里是盖姆?”他问。 

  布瑞娜耸耸肩。“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两个场所,当然没有这间大。但是,因为是违法的,它会提供很多大
家族没有的项目。那些东西,”她停了一下,补充道,“据说这儿有。骨笼城的人要想放纵些,在普瑞克斯的地盘
上是不允许的。” 

  “快走,快走,”那男人看见奎迪站住了,粗暴地说。“那跟你们无关。盖姆只提供给会员,不允许外来人。
这边。” 

  奎迪设法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奇异的声光中拔出来,转而跟着矮胖的男人走上一座宽敞的楼梯,来到一个能俯
视赌场的楼厅。 

  尽管下面人群无聊的咆哮仍在继续,这儿还是安静了些。这里一片烟雾缭绕,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香,奎
迪发现这里不止他们。若干男女懒洋洋地分散着躺在垫子和睡椅上喝酒,偶尔吸入管子里散发的一种辛辣气体。一
些人在小声互相交谈,其他大部分静静的躺着,眼神空洞目光呆滞。 

  “他们怎么了?”奎迪问。 

  布瑞娜厌恶地看了一眼。“毒瘾。逐渐沉沦的方式。” 

  “继续走,”粗鲁男人警告道。“这里。” 

  他把路带到另一扇门前,这儿垂着一排排加工过的珠子替代门板。“从这过去,”他说着,众人鱼贯而入。 


  里面是一个昏暗的会客室。墙上挂着奇异的图画,茶几上陈列着古怪的雕像。地上厚实的地毯和垫子,房间尽
头另一扇门上也挂满了珠子。一股浓郁的薰香飘荡在空气中。“在这等着,”这男人命令道,然后消失在第二扇珠
帘门后。 

  奎迪等了一会儿,四处查看了一下。“这是个奇怪的地方,”他嘀咕道,抚摸着那些小雕像,暗自猜测它可能
是什么。 

  这时,男孩扑通一声坐在地板的垫子上,翻了翻他的口袋,从中掏出一个苹果,开心地啃了起来。 

  奎迪举起一个小雕像,在灯光下把玩,试着形容对它的感觉。它看上去像只狼蛛,只不过原本长脑袋和毛螯的
地方被圆润细长的脖子所取代,那上面长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跟人一样的牙齿。他怀疑这是某种象征,要么就
是一种真实生物的组成部分。不管哪一种,它都是个令人讨厌的东西。他把它放回原处,准备看看别的。 

  “嗯,布瑞娜,”他身后传来了一阵撩人的声音。“你一定体验过男人的滋味了。他是个多么漂亮的人呀!”
第七章 
 第七章 

  奎迪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苗条迷人的女人,长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和一双神采奕奕的碧眼。她靠在门口,摆出
一副挑逗性的姿势,把帘子拂到了一边,庸懒地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赞许的神色。“哎呦,他的脸多帅呀,
”当他转过来时她说道。“有他这样有魅力的人儿相伴。你一定得告诉我从哪儿找到他的。” 

  奎迪脸红了,有些局促不安。“喂?”他问候道。这女人和下面房间的女服务生穿的一样暴露,身上那件层薄
纱裁剪得尽可能展现出肌肤,只遮住了最隐蔽的地方。他本能地把脸放低,以转移目光。 

  她笑了。“看他脸红的!多甜哪。他说话也是!”她想了一下。“嗯,我觉得还是有点不足的,但是他的美丽
就足以弥补一切。”她斜了一眼布瑞娜。“你弄到了个很棒的。” 

  “他不是我的,”布瑞娜突然说。 

  “那么我能拥有他吗?”这女人立刻放荡地笑了起来。 

  “黛玛,”布瑞娜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做交易。”   

  黛玛假装很吃惊。“什么,你是说你不是来探望老友?”她又笑了。 

  “黛玛女士,”奎迪插嘴说,想把话题引上正轨。“我们寻求你的帮助。” 

  黛玛再次笑了。“他叫我女士,你听见了吗?他是个多么有教养的宝贝儿啊。” 

  “我们必须去印记城,”奎迪继续说,决心不跑题,“没有时间了。” 

  “没时间了,”坐在垫子上的男孩随声附和。很明显他已经解决了那个苹果,尽管奎迪猜不出果核跑哪儿了。
 

  当黛玛看见这男孩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她惊叫起来。“你怎么来这里!”她不等回答,抄起附近
桌子旁的一把扫帚,开始追他。“出去,出去,讨厌的小东西!我教教你怎么从这儿爬出去!” 

  男孩尖叫着爬起来,灵巧地躲过她的击打。他被她追得满屋子跑,最后跳到了奎迪身后。 

  “好了,好了,”奎迪抬起手臂护住男孩,对激动的女人说道。“这少年是跟我们一起的。是他带我们找到你
。” 

  女人放下扫帚。“那你可得为你的小队道歉,我的小甜心,如果是你让那个讨厌的小东西来的。”她用责备的
眼光看着布瑞娜。“你,至少,应该知道带来这么一只小老鼠,倒不如给我来场瘟疫!” 

  布瑞娜耸耸肩。“这主意不是我的,”她冲奎迪点点头,“而且,这孩子说话算话--带我们来找你。” 

  “他告诉我们他是你的朋友,”奎迪说。 

  “朋友?”女人怀疑地叫道,当男孩大着胆子从奎迪身后探出头来时她又提起了扫帚。“瘟疫!灾祸!他在这
里出现的次数不下一打了,破坏生意,寻求施舍,乞讨,碍手碍脚,还偷那些没有固定的东西!朋友吗!”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奎迪说。“这不是施暴的理由。这孩子不打算损害什么。” 

  男孩闪到他身后。“恶妇想要结束我的生命!” 

  这女人又咆哮着挥舞起她的扫帚,奎迪挡在那儿,准备接受迎头痛击。“别跟我讲他打算干什么!他是个讨厌
的东西,还是个贼。这小野人正找机会趁我不注意偷我的东西,你还指望我让他躺在我床上任他所求?绝对不行。
” 

  “我可以为他担保,”奎迪提议说。 

  这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大笑起来。“担保他?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愿意担保谁你担保谁,但他不能待在这儿。
” 

  他看看布瑞娜,后者漠不关心地耸耸肩。他转向黛玛,摇了摇头。“他得留在这儿,”他坚定地说。“我自己
看住他。他什么都不会偷。你相信我。” 

  她放低扫帚,看着他考虑了一下。“在骨笼城,我们是不能太相信别人的……不过你那迷人的表情很认真。”
 

  “我不会违反的,”奎迪说。 

  “圣武士,”布瑞娜对黛玛说,意味深长地冲奎迪点点头。 

  黛玛舔舔嘴唇。“圣武士吗?我还没听说过他们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她想了想。“你确定?把这个小孩卖了
当奴隶可容易得很。他能卖个还价钱,我认识一个不会乱问问题的人,他会买的。” 

  奎迪摇了摇头。“不是奴隶贩子,”他坚定地说。 

  她笑了。“这么拘谨?”她转向布瑞娜。“他生气的时候是多么可爱啊。好吧,”她终于变得温和,“但只是
因为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他是你的责任。如果他偷了什么东西,你就得赔。” 

  奎迪点点头。“当然。” 

************* 

  黛玛领着他们穿过珠帘屏风。奎迪发现这里有一道真门,而不是畅通无阻的拱道,因为当他们进去后,他回头
看见那儿有一扇厚重的木门,整个被铰链固定在里侧的墙壁上。 

  这个衣着袒露的女人现在心情好了许多,朝奎迪暗送秋波,频繁的暗示很快让他两耳通红,不过她一看见那个
男孩眼中就会充满不快。至于那男孩,他假装没看见黛玛的怒容,但是奎迪知道不能离他太远。 

  这房间比起其它的来说,更像是个图书馆,墙边摆满了书架。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橡木桌,上面胡乱摆着很
多书,后面隐现出一张椅子。这椅子比什么都高,巍然在上。椅面高得像个王座,椅背甚至更高大,超过一个人,
任何人坐上去无疑都能够俯视全场。它是用一种类似骨头样灰白的木材制成,从高耸的椅背和扶手到蹲坐在地下的
支架,每一寸都杂乱地雕刻着神秘的记号和诡异的图案。 

  桌子前面散乱地放着其它的一些椅子,都很牢固,造型也不错,但是看起来相当的普通,并没有引起奎迪的注
意。 
   
  还有些古董和瓶罐跟书一起放在架子上,毫无秩序地到处乱搁。椅子附近还有若干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奇怪东
西,它们中的大部分形态都是那么的古怪,奎迪压根儿就猜不出它们可能是什么或是像什么。  

  这里的光线暗淡模糊,仅有的光源来自一支燃了半截的大红牛油烛。它笔直地插在桌子上一座难看的缟玛瑙烛
台上,忽隐忽现的烛光在屋里头投射出摇曳不定的阴影,弄得奎迪心神不宁。 

  他走到桌子旁,扫视散放在上面的书本。每一本都用黑皮革装订得好好的,封面上的符号和文字却很陌生。他
伸出手来去摸其中一本。 

  “留心你碰到的东西,骑士,”黛玛警告道。她一脸媚笑。“我有些玩具很危险的,我不想让任何东西损害你
那张漂亮的脸蛋。更重要的是,”片刻后她瞪着男孩补充说,“留心他摸的东西。” 

  奎迪瞥了一眼男孩,他正很随便地在屋中闲逛,懒洋洋地看着书架上的物品。即使他听到了黛玛说的,也没有
什么表示。 

  他冲她点点头。“我会看住他的。” 

  她抛过来个媚眼。“你看着他的时候,我会看好你的。毫无疑问我的任务会有更加有趣。” 

  “如果你一直围着他转,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布瑞娜突然插嘴。她的语气让奎迪惊讶不已。 

  黛玛吃吃的笑了。“为什么,亲爱的布瑞娜,要是我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嫉妒了。” 

  “不是嫉妒,”布瑞娜说。“只是不耐烦。” 

  “我们找得很急,”奎迪声明。“我们必须去印记城。” 

  黛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啊,你说过的。嗯,那么来做交易吧,尽管我得承认有你这么可爱的人在身边
会多么令人神魂颠倒。” 

  奎迪耳朵红了。“我们的任务很艰巨,”他试着控制话题,“而且我们必须--” 

  “是,是,”黛玛漠不关心地说。“我确信它既崇高又重要,你急着要去拯救这个多元宇宙。但这里是骨笼城
,宝贝儿,我们对拯救多元宇宙什么的不感兴趣。赶紧找你的去吧,骑士,不过金钱才是硬道理。我对谈价钱比较
感兴趣。”她笑了。“每个人在骨笼城都要付钱,亲爱的,甚至是像你一样有漂亮脸蛋的人。” 

  奎迪觉得自己站立不稳了。他没有钱和贵重物品可以支付,虽然他敏锐地意识到布瑞娜大概不知道这个事实。
他添了舔嘴唇,开始讲话。“关于价钱,”他谨慎地选择措辞,“我想我们可以解决--” 

  “让我来吧,骑士,”布瑞娜插嘴道。她转向黛玛。“我来替他跟你议价。就是说,”她加了一句,“如果你
不介意的话。” 

  黛玛耸耸肩。 

  “布瑞娜,”奎迪把她拖到一边。“我可以--” 

  “瞧,”布瑞娜嘘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雇用了我,记得吗?我是向导;你是个笨蛋。你以为你会清楚
位面旅行值多少钱吗?” 

  奎迪被迫承认他的无知。“不,当然不清楚。但是--” 

  “别‘但是’。”布瑞娜说。“黛玛是个凶狠的小甜饼。她总是极力讨价还价。多亏你不假思索地说出我们的
任务是多么的‘紧急’,她明白我们是孤注一掷了。要知道我们正处于下风,你真的以为她不会利用我们的情况?
”她摇摇头。“她会榨干你所有的东西。幸运的是我在这儿维持公平。这是向导份内的事。此外,她欠我点人情,
也许我能杀她的价。” 

  “不要那样,”奎迪说。 

  “什么?”布瑞娜再次抬高声音。“别告诉我说你被她那老一套抛媚眼的‘哎哟,漂亮的奎迪’给收买了。”
她轻蔑地看着他。“你要知道,那是演戏。我虽然确信你很无能,但没想到你笨到会爱上一张靓脸。” 

  “不,当然不是,”奎迪对布瑞娜语气中的怨意感到吃惊。这女子说的好像黛玛接近他是他的错。“瞧,”他
愤怒地说,“这不是我的错--” 

  “嗯?”站在房间那头的黛玛打断他们。“秘密会谈结束了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布瑞娜点点头。“就来,”她转过去对着奎迪说。“现在听我说,笨蛋。待在这儿看着这个男孩。我一确定出
最好的价钱就会回来。到外边去,”她对着黛玛朝珠帘门打了个手势。“我们需要私下谈谈。而且,”她甜甜地一
笑,“我不想让你在商议的时候被我们漂亮的圣武士搞得心烦意乱。这对你不公平。” 

  黛玛撅起嘴看着奎迪。“喔,好的,”她同意道,带头走了出去。她短暂地停下来回头看看他。“可我马上就
会回来的,甜心。” 

  奎迪答话之前,她们已经出去了。他生气地站在那儿,布瑞娜从没对他这么口无遮拦,黛玛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后他摇了摇头,转向男孩。 

  “别碰,”他猛然看见男孩把一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正在翻里面精美的插图。“它可能很危险,而且我保
证过让你远离黛玛的物品。” 

  男孩朝他咧嘴一笑,不过却把书放了回去。“如果这样能使你感觉好些。” 

  “可以的。”奎迪又看了男孩一眼。男孩的眼罩戴在他右眼上。“你的眼罩以前不是在左眼上吗?”他问。看
起来它的确曾经如此。 

  男孩耸耸肩。“关注眼睛是不明智的。眼睛拥有力量,无论它们的大小。”他傻笑起来。 

  “又是谜语,”奎迪咕哝道。“你似乎有很多的样子。这个是什么意思?” 

  男孩呲着牙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是免费给的,或许保留你自己的誓言。一定可以得到赏识。此外,”他
悲伤地说,脸色变得镇定,“有时候口头上安全。” 

  奎迪考虑了一会儿他说的话。他难道是在这个邪恶的地方长大的吗?被死兆、堕落和奴役所包围,只能依靠自
己……也许这男孩有点腐败了,他如此心想,但是我怎么才能深入他的心扉?如果男孩用谜语来作为庇护的话,奎
迪能怪谁呢?“有道理,”他最后说。“嗯,我保证会思索一下你的小谜语。也许它会把我难住。”他又看了男孩
一眼。“我刚注意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总不能真叫你‘嗨男孩’,不是吗?” 

  男孩痛苦地笑了。“名字?我有一千个。虫子,白痴,傻孩,讨厌的小东西,肉赘,有害物,贼,瘟疫,臭水
沟。挑个你喜欢的,或者一个都不要。” 

  “我不会喊你别人起的侮辱性名字,”奎迪说。“你没有真名吗?” 

  男孩耸耸肩。“名字是什么?一种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不需要名字。我是我。” 

  奎迪想了一会儿。“在我的家乡,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个朋友叫塔普。他……”奎迪笑了。“他跟你不怎
么像。他长的甚至一点都不像你,但他的名字很光荣。我这么叫你吧,假如没冒犯你的话。” 

  “塔普,”男孩反复咀嚼这个词语。“塔普。这是个很勇敢的名字,也很机灵。”他笑了起来。“猛一听,清
脆,牢固而且机灵。”他兴奋地点点头。“我将是塔普。” 

  奎迪点点头。“没人会叫你其它的那些名字了,”他加了一句。“至少在我身边。” 

  男孩笑了。“你会保护我不受嘲笑?其他人可没这么做过。这种发自内心的保护。”他摇了摇乱蓬蓬的脑袋。
“我不怕戏弄和侮辱。有些事比辱骂更糟糕。” 

  “狡诈的辱骂,”奎迪承认。他叹了口气。“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是说我们离开这里去印记城后?” 

  男孩耸耸肩。“我明白。”他微笑道。“塔普有办法,”他强调他的新名字。 

  奎迪点点头。 

  “宣誓者,”当他转身的时候男孩说。“你为什么不把我当奴隶卖掉?” 

  “我遵守我的诺言。”奎迪简单地说。“而且我不喜欢奴隶贩子。” 

  “我想那样可以支付传送到印记城的钱。” 

  奎迪大笑起来。“你说得好像你会对此事无动于衷似的。我怀疑要是这么做的话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任务。光时
满屋子追你就是件我不喜欢干的事。” 

  男孩咧开嘴笑了。“你抓不住我的。”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但是你,圣武士,不要动不动就发誓。” 

  “又是那个誓。因为那个例子,大家好像都误解我了。”他沮丧地笑了笑。“我只希望能知道相比之下它到底
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很多事,”男孩说。“你怎么对待它,它就是什么。”     

  奎迪呻吟起来。“又一个谜语?” 

  男孩嘿嘿一笑。“最深奥的那种。”他犹豫了一下。“你刚才问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最后说,“塔普会
跟着你。”

************* 

  “哎呀,哎呀,哎呀,”当黛玛与布瑞娜离开的时候,她咕哝道。“他的确是个漂亮的小伙子。我能想像得到
你会轻而易举地爱上那双湛蓝的眼睛。”她摇摇头。“糟糕的是他死定了。” 

  布瑞娜突然站住了,几乎忍不住要对另一个女人冷言相告:要是她犯傻倾心于奎迪,那是她的事,但还是留着
那愚蠢的仰慕情绪为好。“你那是什么意思?”
   
  黛玛笑了。“唉哟,行了,姑娘。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她眨眨眼睛。“我参与了。” 


  “参与什么?” 

  “当然是这个圣武士了。我知道你被雇用来出卖他。雇你的那些人联系过我。” 

  布瑞娜闭上嘴巴,不由自主地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我是被雇用了,”她说,“到外域一个特殊的地方等三
天,我被指示跟着第一个从那个传送门中出来的人,并把他带往印记城。这完全是一项正当合法的工作,送上门的
时候我没有推辞。” 

  黛玛微微一笑。“尤其是他们付了那么多的钱,嗯?”她讽刺地凝视着布瑞娜。“合法?我认为你远不会那样
想。你忘记某些细节了。布兰·拉奎斯给你说过,有关你是谁以及为什么会恰好那时在那儿出现的事要瞒着这个圣
武士。而且你应该向他的密探汇报每一步的情况。” 

  “我怎么了?”布瑞娜怒声说。“真是吹毛求疵。奎迪无知到根本就对他无害。”

  “那么你的汇报呢?”黛玛问,“布兰告诉我自从你接了这个差事,他还没听到一点消息。他对此很不满。”
 

  “今天以前我一直在外域,”布瑞娜抗议道。“没办法联系。” 

  “有道理,”黛玛承认,“但今天呢?布兰在骨笼城有许多探子,最起码让其中一个来见你不会多麻烦。可是
奇怪的是,一个都没有。实际上,”她狡猾地一笑,“你似乎极力在避开他们。”她发出斥责的啧啧声。“有人为
了这项简单的工作,给了你那么多钱,你却做得不怎么样。” 

  “错综复杂,”布瑞娜说。“没有更胜于它的了。至于布兰--他是个超级大骗子!那个盗匪没有警告过我会
碰上什么,他也没告诉过我会遇上恶魔。但是有一只在跟踪我们,寻找奎迪,而且还想杀我们--差一点就杀了我
!从那时起,我就对让布兰确定我们的方位一事很谨慎。如果那么做的话,很可能有更多恶心的东西会露面。他应
该高兴,我还在干这个工作,而不是一走了之。” 

  “你说‘恶魔’?”黛玛轻轻一笑。 

  “要么是魔鬼,”布瑞娜怒目而视。“我确定不了是塔纳里还是巴特祖。” 

  黛玛耸了耸肩。“无论哪种,你要知道,单就那个来说,是超出布兰·拉奎斯预计之外的。布兰仅仅是个雇员
,像你一样。某些强有力的人士对你的圣武士朋友很感兴趣。普瑞克斯大人,有名的一个。” 

  “普瑞克斯?”布瑞娜吓了一跳。“他知道奎迪?” 

  黛玛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连他也是听命于高层。我跟你说:这事很重要。我不知道你那个笨蛋朋友是谁,但
他引起了某些厉害人物的注意。他太过抢手了,不能接近。不过,”她咧嘴笑道,“我是那种有钱掉到自己口袋里
却拒绝接受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布瑞娜问。 

  “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是我的仆人,我把他派出去了。普瑞克斯和他的人马上就会到这里。我们只需要把这个
漂亮小伙子拖到那时候,剩下的就包给普瑞克斯了。我不知道他会杀死这个圣武士还是带回去拷问,”她耸了耸肩
。“我想那已经不重要了。” 

  布瑞娜目瞪口呆。“你把普瑞克斯带到这儿?”她惊讶地问。“但是他利用搜查证把你逮捕了怎么办?”她朝
身后的珠帘门打了个手势,那里隐隐约约传来赌博的喧哗声。“盖姆怎么办?” 

  “所有的控诉都被取消,”黛玛凶狠地微笑起来。“所有的罪行都被遗忘。普瑞克斯已经承认了盖姆的合法地
位,而且允许我经营传送门。更妙的是,咱们弄到这个圣武士,他会提供相当大一笔酬金。我跟你说了,这事很重
要,”她微笑着说,误以为布瑞娜的表情是兴奋。“别担心,你能得到一份儿。我是个公平的人,你知道的。” 


  “等等,”布瑞娜说,“我被雇用带他去印记城。布兰没提到有什么人会在骨笼城抓走他。也没人说过他会带
来什么伤害。” 

  黛玛哼了一声。“来吧,你得更聪明些。没听说过布兰的人有多仁慈。在机密和诡计下,你以为这个圣武士的
命运将会如何?不,他在搞明白之前就会上死亡之书。至于在哪儿执行,在印记城还是这儿,有什么关系?死就是
死。” 

  布瑞娜咬住嘴唇,忍住满腔怒火。“可是,”她说,“他寻求的东西在印记城。” 

  “你好好听着,”黛玛不耐烦地说。“‘他的追寻’是个事实。你确定没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吗?你被雇来干工
作。他是目标,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承认他很帅,但因为这事,有了那么一大笔钱,我们能够找到一打这么帅
的男人。” 

  “是的,当然,你说得对,”过了片刻,布瑞娜说道,她忍住了那股颤栗。黛玛说得对,她是被雇用来干这个
工作的。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好女孩,”黛玛说。“一切正如我所料。只不过因为这件事我们大捞一笔并不意味着不能再多赚些。”  

  
  “什么?”布瑞娜心烦意乱地问。 

  “价钱,”黛玛得意地笑了。“他不是想去印记城吗?所以我们要榨干他身上所有的财产。他会因为旅行而一
无所有,然后普瑞克斯现身照料他,谁更明智些?” 

  “你想剥光他,”布瑞娜怀疑地问,“在你把他出卖死之前?” 

  “正是这样,”黛玛说。“我看你已经开始停止抱怨了。问题在于我们的动作得快--普瑞克斯和他的人即刻
就到,那样我们将丧失机会。这个笨蛋到底有多少钱?你认为我们能从他身上掏到多少?”   

  布瑞娜摇摇头,有点恶心。“我……不清楚。我觉得他没带多少。你说过,”她岔开话题询问道,“我们只能
拖住他?” 

  “是啊,”黛玛说,渴望回到有关钱的讨论。“怎么了?” 

  布瑞娜透过珠帘注视着盖姆。“不好办,一旦普瑞克斯和他的人抵达,会引起这一群人的骚乱。奎迪听不见?
我记得你有后门。”她小心地选择词汇。“你保证他会在那儿被捕?他逃不了?” 

  黛玛摇了摇头。“那个房间是个死胡同。当然,曾经有后路可退,不过当我想明白你要来找我时,把它封住了
。” 

  布瑞娜感到希望渺茫。选择的余地缩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她若无其事地问。 

  黛玛耸了耸肩。“很简单。你需要一个通往印记城的传送门,只有我。你会挂念着来找我,不可能不来。不过
我们在浪费时间。我们到那儿去拿走他其余的钱。”她考虑了一下。“来吧,或许我能找着机会把那个脏小孩给卖
了。那也是一笔钱。” 

  “是,”布瑞娜说,“我们走。” 

  她步入珠帘门,进去的时候把它们推到一旁。奎迪正在跟那个男孩说话,他抬起头。 

  他看见了布瑞娜,舔舔嘴唇。“你议好价了吗?”他问,好像预计听到坏消息。 

  布瑞娜凝视着他。她的胃在抽搐。是下决心的时候了。“价钱,”她慢慢地说。“是的,我们是成交了。” 


  她伸手抓住木门的边缘,使劲往身后一甩,同时听见了另一侧黛玛震惊的尖叫声。 
   
************* 
   
  门砰的一声关上时,黛玛正经过门口。沉重的大门整个拍在了她脸上。她被弹回去,跌到了地上。她马上就流
着鼻血站了起来。“布瑞娜!”她惊恐地叫道。“你在干什么!”她开始愤怒地撞门。“你个蠢货!立刻把门打开
!” 

  在里头,奎迪一脸的震惊,布瑞娜也不理他,把门插上了。“我们被出卖了!”她朝他叫道。“普瑞克斯和他
的人很快就到!” 

  他双脚一跳。“我们怎么办?”他慌忙问。 

  “帮我顶住这门,”她说。“快点!”她正背靠着门板,用自己的重量来抵御黛玛的撞击。门旁边的墙壁上斜
倚着一根木梁。他赶紧跳过去举起来,把它塞进门两边突起的钢环中。横梁固定地严丝合缝,他随即缓缓退后。黛
玛仍然在撞击。“开门!你给我开门!” 

  奎迪看了看布瑞娜。“现在呢?” 

  在很远的某处,即使是隔着一道门,布瑞娜还是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普瑞克斯的人来了!”她叫道。“
我们必须逃走!” 
  
  奎迪发疯似地环视整个房间,去寻找出口。“怎么逃?”他沮丧地问。“我没看到出口!” 

  “没有,”布瑞娜跳到桌子旁,“除非我们能造出来一个。” 

  她开始搜索桌子上的书册和文件。 

  “你在找什么?”他问。 

  “传送门!”布瑞娜不耐烦地说。“肯定在这里--她不会放多远。” 

  奎迪瞥了一眼先前注意到的阴森森王座样的椅子。“是它吗?”他大胆地指着它说。 

  布瑞娜停下来,四处查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什么?”她问。 

  “这个椅子。” 

  她厌恶地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现在别烦我。” 

  奎迪有点窘迫。这张大椅子看上去是那么的怪异。“那么它是什么呢?”他问道。 

  “那个,”男孩冷淡地说,“是一张椅子。” 

  “这里!”布瑞娜欢声叫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圆环形的物品。“我找到了!”   

  奎迪瞧了瞧它。“那是传送门?”他怀疑地问。它形同项链,细线把一节节两寸长的小圆木穿成一个朴实无华
的圆环。 

  “是的,”布瑞娜说,把它扔给他,快步走到最近的书架前。 

  他有些惊讶地接住。它不比一个小孩的项链大多少。有人可以从中钻过去吗?奎迪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他觉得
连头都过不去,更别说整个身子了。 

  “它在哪儿?”布瑞娜一边狂翻一边咕哝。“它在哪儿?” 

  “什么在哪儿?”奎迪问。 

  “钥匙!”她咆哮道。“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传送门的钥匙。白痴都知道这个。” 

  他正准备争辩,门外传来一阵巨大撞击声。他们都愣住了。他们听到了屋外的人声,然后是第二下撞门。横梁
晃了晃,但稳住了。 

  “普瑞克斯!”布瑞娜叫道。“他们一定是有攻城槌!” 

  “撑不了多久了,”奎迪看见铁环已经开始弯曲。他转向布瑞娜。“你那个钥匙是什么样子的?你以前见过它
吗?” 

  她踌躇了一下。“是一只纽格。一个纽格的小雕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气急败坏地抬起手。“大约这么大。黑的。底下看起来像蜘蛛,头部是蛇。就这些。” 

  门又砰一声,横梁中间破裂了。它还撑得住,但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奎迪突然感到万念俱灰。“如果那样
的话,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面对着门拔出剑。“我知道钥匙在哪儿。” 

  布瑞娜急忙转过来。“哪儿?” 

  奎迪冲着门点点头。“外边。我在门厅看见它了,在一个小茶几上。” 

  布瑞娜哀叹一声,瘫回墙上。“我们没命了,”她说。 

  奎迪抓住泰利森沙的剑柄。“我们不会便宜他们的,”他冷冷地说。 

  “这是钥匙吗?”男孩问道。 

  他们急忙转过来。他正拿着奎迪之前注意的那个丑陋的小雕像。布瑞娜气喘吁吁哭笑不得地跳过来,从男孩摊
开的手掌上抢过小雕像。“给我传送门!”她对奎迪说。“如果我能及时激活它的话,还有希望!” 

  奎迪把它递过去,仍然一脸惊讶。“你在哪儿拿的?”他问男孩。 

  男孩咧嘴一笑。“我在外面房间拿的。”他眨眨眼睛。“你是保证塔普不偷窃的人;塔普没有偷。” 

  奎迪冷冷地笑了。“我认为我不会对成为一个说谎的人而高兴的。” 

  此时布瑞娜正拿着这个项链传送门,疯狂地检查木头的接口处,好像在找特殊的一个。 

  来自门的撞击声吓了奎迪一跳。横梁几乎完全裂了,门本身也出现破损的迹象。 

  “无论发生什么,你只管继续,”奎迪说。“我想你最好快点。” 

  “我够快了,”她反驳道。“我只见过两次它的使用!”最后她确定了一直在找的链环,胜利地举了起来。让
奎迪惊愕不已的是,当她把它抛起来时,它竟然无所凭借地浮在半空中。 

  布瑞娜处变不惊,迅速扯下另一节,推到侧面,它也挂在她松手的地方。很快她就准备好了一扇完美圆环中的
传送门。然而令奎迪迷惑不解的是,圆环小的远不能过人。 

  “我们要穿过它?”奎迪问。 

  “当然,”生硬的回答。 

  他还没问该怎么做,她已经举起玛瑙雕像,放到最顶端的一节上。圆环中的木节逐渐变大,向外延伸,直到最
后圆环的直径足有两尺半宽。圆环中间烟雾朦胧,非同寻常地忽隐忽现,就好像他看的是正在上涨的浓烟。 

  随着一声爆裂,横梁粉碎了,门上破了个大洞。 

  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头上戴着黑钢盔,把脑袋伸了进来,瞅见他们在房里。“他们在这里,阁下!”他叫道
。 

  “把门打开,笨蛋!”紧接着一句命令。

  这张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戴黑手套伸进来摸索门插销的手。

  奎迪举起剑,打算冲过去。

  “别做蠢事!”布瑞娜明白了他的意图。“如果你去应付他们,就脱不了身了!”她把雕像掷给他,一把抓住
男孩的领子。“跟着我们,你拿着钥匙!”

  当领子被抓住时,男孩吃惊地大声喊叫。布瑞娜居然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投到传送门中。他尖叫一声跌到圆
环中心的一块儿区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来不及看奎迪有没有跟上,也跃进传送门。瞬间过后,她消失了。

  门被撞开了,人群蜂拥而至。

  奎迪流畅地回剑入鞘,转身,跳入传送门。

  他在这个空间中疯狂地旋转着,他觉得自己的胃都翻过来了。

  然后他飞入另一界的空中,狠狠地跌在一条鹅卵石路上。

  这里站着布瑞娜,男孩在一旁。她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你带着钥匙吗?”她询问道。

  在他身后,圆环悬在空中泛着白光。一只戴黑手套的手伸过来,盲目地向前乱抓,直到白光闪动着消逝了。

  这只全副武装的手臂掉在地上,当传送门摇摇曳曳地非物质化时,手上的指头还在抽搐。
 
  奎迪双膝一软,一阵阵的犯恶心。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玛瑙雕像已不在手中了,可能是悬浮在传送门里的世界
中时脱手的,或者是他出来前掉的,这么重的摔了一下,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一阵眩晕袭过来,随即他觉得要昏过去了。他在街上大吐特吐起来。
第八章
 第八章

  “为什么?”奎迪喘了半天气,总算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穿过这些讨厌的……传送门必定要这么……难受吗
?”  

  布瑞娜和男孩对视了一下。“我觉得这趟旅程很正常,圣武士,”布瑞娜说。“也许问题不在传送门,而在于
你。” 

  奎迪呻吟一声,这句话搞得他心乱如麻,随即便满脸遗憾。“看来我不适合位面旅行。”他看看四周。“我们
在哪里?” 

  他们正位于一条阴暗的窄巷中。两旁漆黑的高墙陡然而起,二楼的屋檐向外伸出好长一段,彼此相互交错,使
得他们好似身处一个庞大的地下隧道中。墙上凝着些水汽,空气也很潮,仿佛这里刚下过雨,当奎迪再看周围时,
瞥见一侧的墙角下积出一条小水沟。 

  附近的街灯柱上燃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火,使得他们周围弥漫在飘渺不定的光晕中。其余的街柱顺着小巷一字排
开,每隔十尺左右便有一个,但大多都损坏得亮不起来了。一些垃圾零零散散的堆在道路两旁,大多是纸屑和腐烂
的蔬菜。奎迪没看见门窗,不过另一头街柱上暗淡的灯火只能延伸二十五到三十尺,不可能看清楚远处有什么。 


  “巢穴,”男孩回答,“印记城中背叛和欺诈的家园。” 

  奎迪设法稳住了自己的脚步,他的胃仍在抽搐,但他让自己保持镇静。“什么?” 

  “欢迎来到印记城,伙计,”布瑞娜说。“这儿是城里很糟糕的地区。”她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他们管
它叫巢穴。”她又瞅了一眼四周。“但愿我们别受到什么粗鲁的接待。眼下对于任何碰巧遇到的盗匪来说,我们都
是容易搞定的目标。” 

  奎迪又审视了一下自己。“是这样吗?”他有些惊讶地问,“从你所说的话来看,我有点像个富翁?” 

  “喔,你看上去压根就不像。”布瑞娜保证道。 

  塔普正在灯光边缘处徘徊,突然惊叫一声跳了回来。“小心!”男孩警告说,双眼没离开那片阴影。“有人!
” 

  黑暗中冒出两个长相冷酷的男子,一个手持一柄特大屠刀,锋刃是锯齿状的;另一个握着一把沉重的橡木棒,
一端突出两枚大铁钉。头一人只穿了件肮脏的褶迭短裙,胸肌上绑着几根皮条。他过去一定曾经被火烧过,因为他
既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脸孔丑得厉害,皮肤像是融化的蜡烛,而且双唇外翻。第二人脸上凝结着恶心的蔑笑,一
边逼近一边粗野地添着嘴唇。他的装束和同伙不一样,穿了件大号的锈盔甲,里面是某种破烂的军服。那军服也很
不合身,以奎迪看来它们都是偷来的。 

  他们谨小慎微地移动着,调整好自己以便堵住狭窄的小巷,然后停了下来。 

  塔普躲到奎迪和布瑞娜的后面。“他们要伤害我们。” 

  奎迪在二人的目光中紧张地退了一步,不过并没有拔剑。“你们好,朋友们,”他说,“我们不想找麻烦。”
 

  毁容男一声不吭,另一人只是笑得更凶残了。 

  “麻烦?”他们身后响起一个慢吞吞的声音。“这儿没有麻烦,年轻人。一点都没有。” 

  奎迪骤然转身,发现身后的巷子也被堵死了,是另外两个男人……和某种奎迪从未见过的生物。 

  第二对男人的打扮和先前一对同样杂乱。一个裹了件从肩膀直垂到靴子的黑斗篷。这斗篷把他整个罩住了,难
以看到他里面穿的什么,或者,更重要的是,他可能装备了什么东西。斗篷的兜帽被掀到了后面,露出他披散到肩
上那黑油油的浓发。另一人,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穿了一件亮白色的短袖和一条精心裁剪过的黑裤子,膝盖以下
的部分塞到了靴子中。他眉毛上方的金发留了个很时髦的偏分,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让他的英俊显得阴险。他身侧
挂着柄军刀,但胳膊却很傲慢地抱在胸前,好像不屑于拔刀对付他们。 
  
  然而引起奎迪注意的是除他们之外的那个生物。它像个人类一样笔直站着,比他的同伙都高,差不多有八尺。
它长脚的地方长着蹄子,虽然套了条裤子以掩饰其腿部,但奎迪还是看出那腿不自然的扭着,似乎关节处的连接与
人类不一样。虽然它厚实的胸脯、胳膊、手掌上面附了层泛红的绒毛,但都跟人类很相像。它有着男性的头部,赤
红的眼中闪动着狂怒,每根角都有一尺半长。一根结实的木棍握在它手中。 

  它一看见奎迪就愤怒地喘气,鼻孔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金发男人冲奎迪懒懒一笑。“盖格尼跟你不同,年轻人。那副样子,跟我也不同。”他的目光转向布瑞娜。“
嗨,甜心,想和我散散步吗?没有哪个活着的女人能够抵挡泰罗斯的魅力。” 
  
  布瑞娜已经抽出了她的短剑。“对你来说是个短暂的散步,笨蛋。”她冷冷地告诉他。“你不会喜欢这个结果
的。” 

  这个男人发出几声低沉的轻笑,他的眼睛像是黑色的坚冰。他再次开腔的时候,换了一种语言,“这甜心很有
活力,”他对同伙说。“我喜欢有活力的。”第二种语言完全不像位面语,生硬刺耳,结构散漫。奎迪瞥了布瑞娜
一眼,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没听懂这男人的话。他看不见塔普,不过他估计这孩子也不会懂这种奇怪的语言,从而
推断出这男人转换成另一种语言的意图--便于在与同伙交流时瞒着奎迪和同伴们。 

  “你们想对我们做什么?”他问道,很谨慎地使用了位面语。 

  金发男人大笑起来。“蠢货,”他用另一种语言说,其他三个男人发出难听的嘲笑声。那个大脑袋怪物只是在
不停地咆哮,奎迪开始怀疑它是否明白第二种语言。“我们要的是,伙计,”他恢复成位面语,“确保你们不会上
死亡之书。 ” 

  “我很感兴趣,”奎迪平静地说,迅速扫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男人。他们没什么动静,不过那个毁容男一直盯着
塔普。 

  “你应该会的,”这人继续说,他两手一摊。“巢穴,这里很危险,对外人来说充满了欺诈。” 

  “干吗说这些,泰罗斯?”奎迪身后那个不停裂嘴笑的男人用另一种语言问道。“现在就干掉他们。” 

  “做好准备,”泰罗斯用第二种语言回应,“等我的命令--我来下令。”他微笑着切换回位面语。“你们在
这儿可能需要保护,伙计。真正的保护,像我们这些敬业的壮汉提供。” 

  奎迪和布瑞娜交换了一下眼色。“你为我们提供保护?”他问。 

  “他们不堪一击!”裂嘴笑的男人再次用另一种语言坚持道。“一个病夫,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听我的命令!”金发男人吼了回去。“我做主!”他瞪了一眼那个人,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奎迪身上,冷笑着
用位面语开腔了。“我提供保护,是的……要付钱的。” 

  “买路钱,”布瑞娜说,“用来安全通行。” 

  这男人耸耸肩。“如果你愿意那么叫它的话,甜心。” 

  “我觉得非常安全,”奎迪说,“谢谢你,不用了。” 

  这男人咯咯的笑了。“愚蠢的二百五,”他用另一种语言说,“到不了明早,你就会被喂乌鸦。”他换回位面
语。“你确定?” 

  奎迪扭头瞧了瞧另外两个男人。“确定无疑,”他尽可能亲切地回答。假如他表现得足够强大,那么跟他们打
起来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他在家乡一个中等城市安纹的街道上见过这种人。他们聚在一起时凶残的像群野狗,落
单时却胆小如鼠。如果他们发现弱者,就毫不留情地攻击,但如果向他们展示出力量,就可能使其不战而退。“事
实上,”他补充道,“我对你和这场谈话感到厌烦。带着你的狗滚开,否则你可能得找个人来保护你。” 
  
  金发男人对奎迪语气的转变极为惊讶,甚至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笑了,虽然有些勉强。“你错了,伙计。你错
了。听我的命令,”他转换语言对他的人说,“这个甜心是我的--如果有必要就打伤她,但是在我干过她之前谁
也别杀她。 ” 

  “我要这男孩,”毁容男第一次开口了,声音刺耳,用的也是另一种语言。 
  
  “两边都上吧,”奎迪拔剑说,“你们会发现连你们头儿都将被放倒。”他希望自己像声称的那样有自信。五
对一不好赢,尤其是他们能够在一瞬间两面夹击。当然,布瑞娜可能帮上忙--他记得她是多么迅捷地袭击了恶魔
--但他也看出来她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格斗训练。讽刺的是,她用的是最适合近战的武器。他的剑--泰利森沙-
-可能因散发魔力而显得威严,但却是把双手剑。在这么狭窄的巷道中舞动如此长的剑刃相当的困难。他默默地打
量了两墙的间距和他与敌人的间隔。一旦冲上来,他就得注意距离。 

  “那么!”这男人略微惊讶地说,不过依然带着笑。“你等着瞧吧!再好不过了。”他向后一退。“盖格尼,
抓住他!”      

  非常好,奎迪心想。正如他所料,金发男人避到一旁让他的手下上前。以奎迪的经验来看,大多数那种领着一
帮子人的家伙实际上都是懦夫,宁愿凌辱属下也不愿去冒风险。有一线机会--一旦控制局势,这男人可能会加入
战斗,但在那之前他们会四打一。 

  大脑袋怪物再次咆哮一声,舞动着手中紧握的棍子,打算举步上前。这是个未知要素。奎迪以前和人战斗过,
除了金发男人,这几个人没有谁看上去特别危险或是训练有素,但是他对这个怪物一无所知。他高大威猛,看起来
行动不便,然而他无法确定这一点。 

  所有的念头在奎迪脑中一闪而过,他对他们近乎视若无睹。战斗紧迫,他的思绪机械地切换到战斗状态,他感
觉周围的一切如同梦境般,时间的流逝也变慢了。他已经经过考虑舍弃了好几套战术。 

  粗壮的怪物发出恐吓的吼叫,举起了它的大棍子。它上前舞动它的武器,挑衅地咆哮着。 

  躲开!后面!他的潜意识尖声警告。 

  奎迪说不出从何得知身后会有攻击的。也许是毁容男皮革的摩擦声,也许是武器的破空之声,这就足够了;他
知道就行。刹那间他看穿了其诡计--这个粗壮生物乍一看是个明显的威胁,但却是个幌子,真正的攻击来自背后
。后面的攻击极有可能得手,前面剩下的再包抄,了结这事。很野蛮的计策,假如奎迪没注意到这一点的话,就会
很见效。 

  先发制人。谋定即动。 

  奎迪急速转动,他的剑光闪烁不定。蜂鸟斩,那是他的导师们曾教导过的深奥绝技,而奎迪的每位导师都禁止
他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它。巷子太窄了,他们会这么说;朋友和敌人都离得太近,他会束手束脚。他可能会误伤到男
孩和布瑞娜;他们俩对战斗毫不知情,一打起来也搞不清该站在哪儿。 

  但没时间犹豫了,也没有出错的余地。奎迪完美地使出了这招,利刃绕了上来,剑尖划过空气,刚好击中--
就是那儿!--不偏不斜。这柄剑攻如灵蛇,奎迪的移动就像是舞蹈,战斗时富有韵律。他出手了。 

  一开始,那个穿制服的男子蹒跚退后,脸上恶意的微笑消失了,他紧紧抓住突然出现在他喉咙处的伤口,转瞬
即逝的惊骇浮现在他的脸上,随后正如他所发现的那样恐怖:他已经死于那致命一击。他吐出一声尖叫便倒在了墙
上,血喷了他一手。 

  奎迪只是用余光留意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剑刃击中时那种传说中的颤动,随即以相同的冲击力反向掠去。他灵
活地转动脚步,正中第二个人。泰利森沙打中第二个人的鼻子时,传来一阵轻微的骨碎声。 

  是那个被火烧过的男人;他像喝醉了一样踉跄后退,他的鼻子被砸扁到脸颊和撕裂的嘴唇上,血撒溅到了空中
,他因疼痛而哼个不停,这一下打得他头昏眼花。布瑞娜突然冲过来向他捅去。 

  她的短剑刺了一下,又刺一下。 

  让她来处理他,奎迪心想。他已经恢复成最初的姿势,轻易地保持住了平衡。怪物和斗篷男都没有出手,金发
男人已经退到了后面。 

  虽然胃中翻江倒海,奎迪还是强迫自己露齿一笑。“我觉得你可能把需要保护的人搞错了。还有谁想死?” 


  怪物面无表情的再次上前,但是斗篷男难以置信地看了金发男人一眼。“太……太快了,泰罗斯。也许--”
 

  “住嘴!”金发男人用第二种语言吼道。“我们能抓住他!” 

  “试试看,”奎迪仍然笑着说,“我正热血沸腾。” 

  斗篷男退了半步。“泰罗斯,我不想死,”他摇头说。 

  大脑袋生物踏步上前,举起它的棒子,并愤怒地喷着气。 

  金发男人一声令下,把它喝止住了。 

  “停下,盖尼格,”这个男人说道,眼神很严厉。 

  怪物气馁地咕哝着,退了回来。 

  “看来你的宠物不像你那么懦弱,”奎迪说。 

  当同伙回来时,金发男人紧盯着他。“这没完,”他说。“别以为结束了。你现在占了上风,但这是我的城市
。给我记住。” 

  “我会记住的,”奎迪说。 

  此刻他的两名同伙正站在他身后,已经融入到了阴影中。这男人恨恨地瞪了奎迪一眼,转身疾步隐入黑暗中。
过了几分钟,他们走掉了。 

  “胆小鬼,”布瑞娜啐道。 

  奎迪慢慢放低他的剑。他立时便觉察到自己是多么的虚弱。“他们是谁?”他问。“普瑞克斯的人?” 

  布瑞娜摇摇头。“不,传送门已经关上了。普瑞克斯和他的人无法跟我们过来。” 

  “这里有很多传送门,”塔普说,“一个关了;另一个开。” 

  “对啊,”布瑞娜同意道,“普瑞克斯将会追上我们--他掌握着一扇通往印记城的固定传送门,但它会开在
城中的其它区域。而且因为我们的是便携式的,他没办法很快确定我们的位置。” 

  “追踪我们的不止是普瑞克斯,”奎迪说。 

  布瑞娜痛苦地瞪了他一眼。“我们不要再发疯似的提起那个‘恶魔’了。”她摇了摇头。“没人‘指派’它们
--它只不过是一只来找麻烦的盗匪。这里是巢穴,那样的家伙成堆。” 

  奎迪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此刻安全了。” 

  “安全?”塔普问。“印记城没有这个词可选。” 
  
  “至少在追踪方面是安全的,”布瑞娜说,“现在我们必须避免被当地的夜行人杀掉,还得找个地方休息。”
 

  奎迪看着二人。“不,”他说,“不行。我们在印记城,对吗?” 

  “是啊,”布瑞娜说,“所以?” 

  “我来这里是为了雕像,”奎迪转过泰利森沙。土明指向左边,几乎垂直于墙壁。“它在这儿,不远。” 

  “忘了它吧,”布瑞娜说。“我们很虚弱;我们需要休息。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去找它?你
那宝贝雕像可以等到明天。” 

  奎迪没有搭理她。“你不必去。你的工作完成了--我们目前在印记城。不过我的任务很普通。我已立誓找到
它。” 

  布瑞娜面露不悦之色。“我的工作完成了?我不这么认为,伙计,还没。你让我欠你的债,记得吗?所以别跟
我提什么我已经完成了工作。完成时我自会告诉你。你不要在这里磨蹭了。” 

  奎迪对她语气中的怒意感到惊讶。“我只是说--” 

  她对他怒目而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傻瓜。你想去找你那宝贝雕像?好,我们去找它--尽管我们都精疲
力尽,并且可能会被头一个碰上的盗匪扭断脖子。” 

  奎迪被弄得狼狈不堪。“布瑞娜,我不是说……” 

  但她已经转身沿着小巷离开。奎迪和塔普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耸了耸肩。他们跟上她,但她几乎立刻就站住
了。 

  她转过身来,盯着他们来时的路。“我不确定走哪条,”最后她用一种奎迪不敢吭声的挑衅语调说。“我需要
确定方位。” 

  奎迪怯懦地指了指左边的墙壁。“雕像在那个方向。” 

  她眼睛一转。“谢谢。真是难以置信的有用啊。现在如果我们可以穿过固体墙壁……我想找灯笼街,傻瓜。它
应该就在附近。一旦到了那里,就不用担心在巢穴迷路了。” 

  “你想离开巢穴?”塔普问道。“塔普知道路。来,来。” 

  奎迪吃惊地看着他。“你以前来过这里?” 

  男孩耸耸肩。“塔普不蠢。条条大路通印记城。” 

************* 

  男孩把他们领到一条弯曲的小路上,穿过了巢穴错综复杂的巷道。一开始奎迪担心他可能把他们带丢了,因为
每一次转弯都会遇到看起来更小更荒芜的小道。但是塔普信心十足地走着,就好像他以前来过这些街道很多次一样
。 

  最后他们出现在一条宽敞得多的街道上,两旁罗列着破烂肮脏的灯柱。这里的建筑物相当的高,直达五、六层
,远处还时不时冒出塔尖和炮楼。尽管如此,街道还是足够开阔,以至于奎迪抬头就可以看到空中。远方,遥远的
上方,一些摇弋不定的灯火在闪烁,像是暗淡的星星。那肯定就是城市的另一面--火把和街灯,奎迪心想,回忆
起布瑞娜对印记城的描述。多么神奇的地方啊。 

  这里的建筑也有门径,大多数都是街边店铺,门上挂着陌生的抛光金属牌。一些房子绝对是民居,且到处是旅
店和酒馆。它们紧密相连,尽管彼此的建筑风格迥异,沿着街道排成连贯的一线,在这小径穿插的马路边立了堵墙
。 

  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屋子和店铺都黑着,不过远处有一些行人在溜达,某几处门窗中溢出些光线,表明
并不是所有的商店晚上都关门。 

  “灯笼路,”塔普骄傲地说。“就像我保证过的。” 

  布瑞娜不情愿地点点头。“我本可以找到它的。”她转向奎迪,“怎么样?哪条路?” 

  奎迪发觉自己一直在凝视这些奇异的建筑,他家乡可没有哪个城市像这个样子。他局促不安地倒过泰利森沙,
再次查看了一下土明。“这边,”他指着左边的街道说。“呃,那条路不太准,”过了片刻,他纠正自己的话,不
满地看着指引物。他调整自己的胳膊,改为指向路旁一条不起眼的小径。“顺着这条路直走。” 

  “你是说像乌鸦一样飞,”布瑞娜说。“很不幸,我们不是乌鸦,也不会飞,所以我们只得用脚。”她恼怒地
看着他。“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是吗?可以等到明早。我都不记得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而且我们需要歇息。
”奎迪正想答话,她却一挥手。“算了吧。我们会去找你那倒霉的加工品。该死的圣武士!”她转身疾步而去,只
留下模糊的抱怨声。

************* 

  “这是什么?”奎迪的询问近乎耳语。 

  “这是一栋该死的楼房,”布瑞娜说,“你以为我认识印记城每一座建筑物?” 

  他们正蹲在一堆废弃的石料泥瓦后面,探出头去观察一栋奇怪的建筑。 

  它很高,将近七层,尽管最顶上那层未盖好,相当多的木制骨架赤裸裸地直插暗空。它呈四方形,虽然占地很
广,但其高度却使它看上去很苗条。这些建筑对奎迪来说极其陌生,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低层是阴森的石制品
。沉重的铁门上方立着一些毫无生气的怪异石像。虽然年代久远,奎迪还是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阵不安的刺痛。
那上面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危险。虽然他们好几次钻进死胡同,土明还是带对地方了。如今他们正面对着这栋与众不
同的建筑。 

  一阵轻微的颤动从他们脚下的地面传来。伴随着遥远的轰鸣声,诸条街道顺次燃起了暗橙色的灯火。一座巨大
的铅灰色建筑出现在那里,从这里看,就像是要压倒一切。“铸造厂,”奎迪还没问,布瑞娜就简单地说明了,不
过这地方的建造目的还是个谜团。奎迪不时扭过去往那个方向扫视。 

  “现在怎么办?”塔普在后面问。 

  “我们已经绕着这里转两圈了,”布瑞娜抱怨道。“你的剑指向这儿。雕像肯定在里面。” 

  奎迪点了点头。 

  “我希望,”布瑞娜继续说,“你没打算冲进去。连你这样的傻瓜都不会这么干的。” 

  “不,”奎迪不情愿地说。“不,那太不谨慎了。里面情况不明,我又无力战斗。” 

  “我们都是,”布瑞娜说,“我们需要休息。” 

  奎迪点点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高耸的建筑。“我会回来的。”他悄声说。他转向她。“你能在附近给我
们找个地方吗?我是说一个旅馆?我想就近监视它。” 

  “你终于,”布瑞娜站了起来,“有点理智了。好吧,来,不要只是坐在这里。我知道一个地方障碍很少。不
贵,但却干净舒服。他们还提供城里最好的羊肉炖菜。”
第九章 
 第九章 

  一阵阵柔和的敲击声持续传来;蒙蒙细雨轻快地落到木制的屋顶上。 

  布瑞娜随手把一些温软的东西扔到奎迪脸上,他一下子就醒了。“什--”他说道,把布料从脸上拂开。 

  “该起来了,伙计,”她说。“差不多是下午了。你想睡一整天吗?” 

  “对不起,”他咕哝道,他的脑子还在睡梦中打转。这个房间又脏又乱。空间很小,有一张床,一套小桌椅,
还有一个看上去曾风光一时的黑不溜秋的壁炉。他想起布瑞娜是睡在床上的,自己和男孩是在壁炉边打地铺。 

  “塔普在哪儿?”他注意到男孩不在。 

  “男孩?”布瑞娜摇了摇头。“他早上出去了。我不知道哪儿去了。他说他有些事要做。” 

  “噢。这是什么?”他慢慢地摆弄她扔过来的一堆衣服。 

  “它看上去像什么?衣服,伙计。早上你睡觉的时候,我出去弄的。” 

  “干什么用的?” 

  她摇摇头。“后面有人追你,傻瓜。记得吗?他们会得到你的特征描述。我觉得换身衣服可能会好一些。自从
我遇见你那天,你就一直穿着那制服。而且,它已经开始有味了。” 

  奎迪低头看了看身穿的制服。上面满是风尘仆仆的污迹。他小心地闻了一下,便皱起了鼻子。他赶快把它从头
顶剥下扔到一边。他的汗衫好不到哪里去,也被迅速扯掉了。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审视布瑞娜带来的衣物。一件斗篷,两条裤子和三件衬衣,全是暗淡的棕灰色。很老土,
不过看上去很舒适。“谢谢你,”他说。 

  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凝视着自己的胸膛,耳根困窘地红了。 

  “我……我很抱歉,”他说,急忙穿上一件灰色的衬衣。“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无礼。” 

  她盯着他,就好像他在说另一种语言似的。“怎么?”她似乎吓了一跳。 

  “在我家乡……男人常常露着胸膛,”他迟疑地解释道。“我无意冒犯。我不想……我的意思是……”他的声
音低了下去。 

  一抹微笑闪现在她唇边。“你没有冒犯我,”她说。“在我来的地方,男人也是打赤膊的。我不认……有什么
无礼。” 

  “哦。”他听到这有些局促不安。“谢谢这些衣服,”他喃喃地说。“我很感激……每一件事。我是说真的。
” 

  “嗯,”她把脸别向一旁说。“不过是还债,仅此而已。”该死!她在害羞!她对自己很生气,希望他没看见
。“只是旅行服。” 

  不过奎迪已经移到了小窗前。他凝视着滴落到窗台上的小股水流。“在下雨,”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惊讶。“这
里下雨?” 

  “你很奇怪吗?” 

  他揉了揉眼睛。“事实上……是的。你说过印记城像一个大车轮--你往上瞧的时候,只会看到城市的另一面
。假如没有天空,雨从哪里来?” 

  她耸了耸肩。“这叫什么问题?从云里来,还能是哪儿?动作快点,穿上衣服。我可没时间整天呆在你身边回
答些白痴问题。” 

  他沮丧地伸手拿过裤子,之后笨拙地站在那里。她仍旧在看着他。 

  “呃……你能……嗯……转过去吗?”他问。 

  她白了一眼,转过身去。“你们圣武士太拘谨。” 

  他迅速脱下原先穿的裤子,然后用力套上新的那条。有点紧,而且比他预计的要长,但是穿上后仿佛就成了第
二层皮肤。“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圣武士。” 

  “我也告诉过你:你是。”她扭过来审视这裤子。“很好,看来我弄的很合适。它们看上去不错。感觉怎样?
” 

  他小心地挪动着。“事实上,他们比我想像中要舒服得多。谢谢。希望没让你破费太多。”他抓过剑柄,拉到
肩膀上扣好。 

  她哼了一声。“没钱就买不到衣服,或者食物,还有旅馆的房间。” 

  他抱歉地看着她。“很对不起--”他开口说。 

  “这是给我一个还债的机会,”她打断他。“虽然我希望你昨晚之前就告诉我你穷得掉渣。” 

  得知他没金子、没任何值钱的东西时,她可不怎么愉快。她得付房钱,还有他们吃的食物,但她对这点很不满
意。当奎迪提出她不必这么做时,她生气地坚持结帐。 

  她走向小门。“我们要了这地方四天。过后店主会来要钱,我没钱给他,所以在那之前你最好找个路子赚点钱
。你干不干?” 

  他提上靴子,攥起斗篷,匆忙跟着她走下木梯,进入旅店的接待室。“照你所提议的,怎样赚……钱呢?”他
问。 

  “我留意过了,”她回答。“你有两项有价值的技能。首先,你的剑法。你很擅长那个;昨晚我见识了。佣兵
总是很有市场,一个出色的佣兵可以指定价钱,如果他不讨厌自己工作的话。” 

  这听起来不怎么吸引奎迪。给钱就提剑服务,不问原由……“我不认为--”他开口说道,但她打断了他。 


  “别跟我提你们圣武士的道德观。我觉得你不会去干那种事,虽说是个很赚钱的买卖。幸运的是,你还有一项
更具价值的技能。” 

  “什么?” 

  “想想吧,伙计。印记城是个城市,塞满了来自多元宇宙成千上万的种族。你遇见的生物操着几百种不同的语
言,交流成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要有位面语。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说它;事实上,大多数都不会。所以像你这种家
伙,有……‘语言天赋’或者随便你怎么叫它,在这儿是绝无仅有的。” 

  奎迪撅起了嘴唇。“翻译者。我是可以那么做,尽管不能书写。正像我给你说的,这项技能达不到那个地步。
” 

  她耸耸肩,在楼梯底层停了下来。“把书写的事交给抄写员吧,他们专门干这个。” 

  他们走进了大厅。这里比奎迪原本想像的要繁忙,几乎四分之三的桌子都被占用了。也许大多是来避雨的,都
是一脸阴沉。放眼望去,大部分是人类,但凝神一看,奎迪发现周围散坐着三个异族--全是奎迪即使是在画中也
从未见过的生物。 

  一个女服务生走向厨房的时候经过他们身边,奎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耳朵。 

  “是个精灵?”他问道,目光尾随着那女孩。她一定不是昨晚给他们上菜的那个女服务生;当然他也不会累到
会忽略那么长的耳朵。 

  布瑞娜耸了耸肩。“更可能是个半精灵。怎么了?” 

  一丝微笑出现在他的唇边。“在我家乡,他们是不存在的。但我们有传说和远古的历史。当我是个少年时,经
常会梦见一个--一位漂亮的精灵公主,你明白吗?然后我把她从邪恶法师手中救出来,她顺理成章地把我带回她
的宫殿,我们结--” 

  “好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跟你我没什么大的不同;只不过下贱些,仅此而已。”她大步走向门口,留下奎迪
在那里寻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嗯?”她扭过来看着他问。“你还去不去找你的雕像了?”  

  奎迪披上斗蓬,快步走过她身边把门推开。外面细雨蒙蒙,使得街上笼罩在一片灰色的烟雾中。奎迪戴上兜帽
,调整好它以便充分遮住自己的肩膀,然后便步入街中。 

  后面的布瑞娜一把扯住他,把他拉了回来,随即便有一辆巨型四轮车压了过去。它如同一座小屋般大小,外壁
上布满了古怪的黑铁方格。虽然奎迪从未见过这样的,但肯定是马车。他没看见车夫,但拉车的动物喷着鼻息经过
时,瞧得出它们并非马。它们看上去仿佛有着大象体积的公羊。一身乱糟糟的黄毛几乎拖到了地面。 

  “看着点,傻瓜!”布瑞娜说。“你睡醒了吗?” 

  他目视它消失在街边,点了点头。“那是什么?” 

  “我猜是大人物的马车,”她耸肩道。“我怎么知道?” 

  “可是那些生物……我没见过像它们那样的。” 

  “是,我也没。”她听起来无动于衷。“那又如何?在印记城你能看到很多东西。这次我走前面,免得上了死
亡之书。” 

************* 

  “你在干什么?”布瑞娜用盖过雨点噪音的嗓门问。 

  奎迪拔出他的剑。“检查一下,确定它动了没有。”两人站在未建成大楼的不远处,灰色的雨使顶层隐没在灰
色的迷雾中。 

  奎迪查看土明。 

  “怎么样?”她问。 

  他点点头。“它在那里。” 

  几分钟过去了。“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不知道,”他承认。“我想可以直接冲进去。” 

  “那是白痴行为,”她说。“你搞不清会面对什么东西。” 

  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也许我应该等,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或许有人会从那里出来;说不定他们会随身带着
雕像。” 

  “我可不这么认为,这样的雨。” 

  他再次忧郁地点点头。“真希望我能了解一些里面的情况。” 

  一阵短暂的寂静。然后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年幼的声音。“或许我能帮上忙。” 

  奎迪急忙转身。“塔普!” 

  男孩裂嘴一笑。“塔普,”他保证地拍拍胸脯。 

  “你从哪儿过来的?” 

  塔普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塔普从黎明时就在这儿。更应该是我问你从哪儿过来的。” 

  “从……你是说今天早上你就来了,一直在雨中等着?” 

  塔普点点头。“我想偿还你的恩情。但塔普不蠢。没必要等在雨中。笨圣武士才那么干。” 

  “什么?” 

  塔普转身一指。“躲在那里避风,你刚好可以从破洞中望出来。”他身后有一排横七竖八的房子。奎迪搞不准
男孩指的是哪个;看起来它们从前都受过一场大火的蹂躏,残骸上千创百孔,跟那些破窗户一样。 

  布瑞娜勉强点了点头。“聪明,孩子,聪明。在那儿你不会被发现。” 

  “而且塔普观察,喔是的,而且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奎迪问。 

  “今天早上,早些时候,黎明后不久,三个人出来了,”塔普说。“似乎是换岗的时间。” 

  “他们什么样子?” 
  
  男孩耸耸肩。“除了一点相似,都不一样。盔甲,剑,你明白吗?像看守者。” 

  奎迪看了看布瑞娜。“看守者?” 

  “保镖,”她说。“雇工。佣兵。” 

  塔普点点头。“是的,看守者。但其中一个不是人。” 

  “不是……人?” 

  塔普再次点了点头。 

  “你能说得更详细些吗?”布瑞娜问。 

  塔普耸耸肩。“某一个,他看起来像人,但他不是。塔普可以这么说。” 

  “美丽,”奎迪认真地问。“他很美吗?冷酷的美丽?” 

  塔普点点头。“美,是的。雄性特征。但却是黑暗的美丽。他的眼中隐含着邪恶。” 

  奎迪回忆起先知的幻像……某种像人类那样的生物在行进。那张脸上带着野蛮的美丽,他用一种比走路更缥缈
的方式行进……“是的,”奎迪说。“他非常危险,那个家伙。” 

  布瑞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你们介意告诉我到底在讨论什么鬼东西吗?‘美丽’什么意思?那个人
什么样子?” 

  “不是人,”塔普说。“塔普可以这么说。” 

  奎迪摇了摇头。先知的幻像清清楚楚的留在记忆中……然而由于某种原因,他记不起这……这像人一样走路的
东西任何其他细节特征了。“很抱歉,”他说,“我搞不太清楚了。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不过他……一旦看见
,我会认出他的。” 

  “那么你见过他?” 

  他摇摇头。“不。最初不是。只是在幻像中。” 

  “幻像。”她酸溜溜地念出这个词。“我对幻像不怎么了解,伙计。他是谁?” 

  他再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他就是整件事的关键。对不起,我不知道其他的了。” 

  “抱歉,英明的女主人,”塔普说。“圣武士尽可能说出了事实。不是人,而是另外的东西。塔普知道。” 


  她盯着他们,之后挥了挥手。“好吧。无所谓。我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雨中,谈论什么‘幻像’和‘非人之人’
。”她转向塔普所指的建筑群。“我们至少避一避吧?这雨在折磨我的耐心。” 

************* 

  塔普所挑选的这栋房子远比它外表要破烂。里面以前被一场大火烤得焦黑,更有甚者,墙壁和天花板上布满了
裂洞,一直曼延到了地板。残留的房梁在他们脚下呻吟,好像随时都可以倒塌,水滴不停地从破旧的屋顶渗下来。
虽然他们远离了大雨主要的肆虐区域,但皮肤还是感到阵阵寒意。 

  塔普领他们从后门门板上的一个小洞中钻过去。这个开口对成年人来讲太小了,但门板很旧,钉子也松了。奎
迪几脚就把其中一些踹掉了。 

  进到里面后,他们绕过地板上一个裂着大嘴的黑洞(是被房梁砸出来的),并且小心翼翼的爬上一座颤巍巍的
楼梯。二楼是一个完好的房间,有扇可以远距离观察未完成城堡的窗户,他们安定下来,奎迪站在窗前,布瑞娜在
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抱怨,偶尔愁眉不展地朝窗外望去。 

  塔普满不在乎地蜷缩在布满泥土的地板上。不一会儿,除了滴答不断的下雨声外,还传来男孩轻微的打鼾声。
 

  尽管他选的这个屋子在大火中幸免遇难,可仍然被烟熏得污秽不堪。奎迪留意着自己的所触之处,因为烟灰像
是覆在了血肉上。 

  他瞥了一眼布瑞娜,她的左脸上不知怎么抹上了一道黑色条纹。这跟她望着窗外时那忧心忡忡的表情相比,他
觉得很滑稽。 

  她真漂亮,他想,在有一点灰的时候。 

  “你傻笑什么?”她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他止住笑容。“没什么,”他说,故意把注意转向窗外。 

  她皱了皱眉头,但没再说什么。 

  时间在缓缓流逝。奎迪觉得在等待时尤为如此。 

  “这计划,圣武士,”布瑞娜再次抱怨。“我们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可怜巴巴的湿屋里,一无所获。真是糟糕。
” 

  奎迪正要答话,他的视野中显现出微小的动静。“注意!有人来了!” 

  她移到窗前,凝神向外窥视。 

  雾蒙蒙的窗玻璃上浮现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慢慢地走在街道上。他孤零零的身形单薄高瘦,当他离近时
,奎迪大吃一惊:他不是在步行。与其说它漂浮在空中,不如说像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虚无鬼魂。 

  它长着一副人形,但极高,从头到脚披着一件黑斗篷(如果它有脚的话--奎迪也说不准)。它的长脸带着陌
生的忧郁,表情呆滞。一丛乱蓬蓬的白发像蜡烛上的火焰般在头上竖了起来,连绵的大雨对其毫无影响。四只角从
它的前额伸出,前面细长的两个直直朝前突起,另外两个短卷的则像羊的那样贴近它的耳朵。 

  “只是个达巴斯,”当它走进时布瑞娜说道。她试图让声调听起来平平无奇,但他看出来她要关注得多。 

  “一个什么?” 

  “一个达巴斯,”她重复道。 

  他叹了口气。“我听见你说的了。我只是不懂何谓‘达巴斯’。” 

  “唉……好吧。我想这……这有点不好说。你可以管他们叫城市管理者。他们清理垃圾废物之类的东西。” 


  奎迪朝周围看了一圈。“不知谁付给他们钱,我不想发表评论,但就目前我在印记城的所见,好像没有人在做
好事。” 

  她考虑了一下。“呃,他们自愿干这活的。无人付钱给他们;他们就是在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不……
他们不说话,不像大多数生物。也许他们是被女士安排的。” 

  “女士?” 

  她点点头。“是的,痛苦女士。我没跟你提到过她么?” 

  他摇了摇头。“‘痛苦女士’。很可爱的名字。她是谁?” 

  “她是至高无上的,”布瑞娜说。“人人都知道这位女士。” 

  “我不知道。” 

  “咳,那是因为你是个笨蛋,”她突然说。“如果你不总是打断我,我就会告诉你。” 

  “见谅,见谅,”塔普的声音插进来。“新守卫来了。” 

  他们瞪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回到窗口。 

  一小队三人众出现了,径直走向那栋未完成建筑。等他们转过身来,那三人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厚重的铁门前。
 

  这三个人都披着破烂斗篷,毫无疑问是用来避雨的,但从他们走过的路来看,奎迪敢说其中两个里面都穿着盔
甲。第三个人,虽然…… 

  奎迪一阵眩晕。“是他!”他仅仅看到了这人的大体轮廓,可从他的动作上可以看得出来。 

  塔普点点头。“非人之人,”他严肃地说。“塔普知道。” 

  那个像人一样行走的东西带着另外两个人走向大门。他身体前倾,把脸对着入口。 

  “口令,”奎迪说。“真希望我带着望远镜。” 

  “为什么?”布瑞娜问,“你能读唇?” 

  “不,”他承认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一个望远镜。” 

  过了片刻,铁门开了,三人消失在那边的黑暗中。 

  “塔普能读唇,”塔普说。“可以说出那嘴中吐的是什么。” 

  奎迪叹了口气。“没用的,我们又没有望远镜。总而言之,没机会了。” 

  铁门再次关上了。 

  “望远镜?”塔普笑了。“对我这远视眼需要吗?这不算很远,对塔普敏锐的眼睛来说。” 

  奎迪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塔普知道入口的密语。” 

  奎迪吃了一惊。“你在这里可以看到他们的嘴唇?” 

  塔普耸耸肩。“敏锐的眼睛,”他轻轻叩着头说。 

  奎迪看看这个距离。至少在家乡,他认为自己眼睛很敏锐,但在雨中他几乎不可能看清那三个模糊的人影。“
别开玩笑了,”他说。 

  布瑞娜也是怀疑地打量着这个距离。他们对视了一下。“男孩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她耸了耸肩。“现在怎么
办?” 

  奎迪考虑了一下。“我们必须进去,”他最后说。“至少我必须。” 

  “什么?”布瑞娜摇了摇头。“我一定听错了。我认为咱们要是那么干的话才是糊涂透顶。你并不知道那里有
什么,记得吗?” 

  “我知道他在里面,”奎迪意味深长地朝窗户点头道。“这就够了。” 

  “我看没什么。即使有,我认为我有不止一个不进去的理由: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强大危险,我们就应该
呆着不动,直到他再次离开。“ 

  “不,”奎迪说。一种强烈的紧迫感羁绊着他。“不。有点不对劲。我解释不清,可是……不,他来这里拿雕
像。” 

  “你不会知道那个!”她抗议道。 

  “是真的,聪明女士,”塔普插嘴道。他们盯着他,他耸耸肩,又叩叩头侧。“塔普知道。” 

  奎迪点点头,走向楼梯。 

  “呆瓜,”布瑞娜咕哝道。“一个傻瓜圣武士和一个疯子男孩。等一下!别以为你可以离了我!你需要一个有
理性的人来让你远离危险!” 

************* 

  过了一会儿,三人站在了铁门入口处。这个巨大的东西差不多有十四尺高,所挂的铰链保证它向里开。这块金
属锈迹斑斑,毫无光泽。没有把手。 

  他上前敲敲门,随即站住了。“口令是什么?”他问男孩。 

  “马拉克拉斯,”塔普回答。“就跟这差不多。” 

  奎迪看着他。“跟这差不多,还是别的?” 

  男孩耸了耸肩。“我看到那嘴是这么动的。我听不见声音。辅音确定,元音没有。” 

  “马拉克拉斯,”奎迪说。他瞥了一眼布瑞娜。“听起来像个名字。你之前听过类似的吗?” 

  她想了想。“没……试试其它的发音。” 

  “玛里可拉丝,”他说。“美拉克里斯。么拉可了司。茉莉可类似。牧拉可拉丝?”他摇摇头。“该死,有上
百种不同的读法。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不知为何,听起来很接近了,”布瑞娜说。“别停,继续试。兴许我能认出来。” 

  “麦克罗斯,”他说,随即脸红了。“对不起,舌头打滑了。呃……弥勒可立死,米粒可拉丝,茉莉可里丝,
麻辣可拉丝……我开始觉得这有点白痴。” 

  “别介意,伙计,”布瑞娜说,“继续念。我就快想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马路可鹭鸶,木类可来丝,茉莉可螺丝--” 

  一阵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奎迪向后一纵,他的剑流畅地从剑鞘滑到了手中。门慢慢地朝里开了。里面漆黑一
片。 

  “怎么--?”过了一会儿他嘀咕道。没有守卫向他们跳过来。 

  “估计是你念对了,”塔普悄声说。 

  “我还没敲呢,”奎迪说。“门自己可不会打开。” 

  “在印记城,”布瑞娜冷冷地说,“有时候它们会。” 
第十章 
 第十章 

  有那么一阵子,没人吭声。 

  布瑞娜打破了这份寂静。“怎么?”她问道。“我们进不进去了?要我说不那么做是个好主意。不过倘若我们
已经闷着头来了,就干到底。” 

  奎迪依然盯着门口,还预想有什么东西会朝他们蹦过来。它自己打开了;他家乡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他做了个深呼吸。“对,”他坚定地说。“我们干到底。” 

  抽出剑后,他小心翼翼地带头步入黑暗中,布瑞娜即刻跟上他,塔普紧随在后。 

  门厅是个有着拱型天花板的椭圆形房间。地板是大理石做的,其上刻有精巧的星状几何图案。高度直达屋顶的
光滑大理石柱均匀地分布在椭圆形地板周围。柱子间穿插显现出四道拱门,个个陷入阴森的黑暗中。满地的尘土被
来往行人蹭得乱七八糟。 

  “这儿很黑,”塔普评论道。 

  的确如此,这里没有窗户,仅有的微光是从他们身后的门外透过来的。 

  “他说的对,”布瑞娜说。“我们应该点根火把。” 

  奎迪回头看看她。“你……你不会碰巧带了一根吧?” 

  “我怎么会……你意思是说你没带?” 

  他在她的语气下畏缩了。“我不知道会需要这个。塔普?” 

  男孩耸耸肩。“塔普没光,”他说道。 

  她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好极了。我们成为了一群优秀的冒险者。好吧,下面我们该怎么办?摸黑乱转
?” 

  奎迪懊恼地朝漆黑的门厅望去。“我认为我们最好回去拿点东西,”他转身说。“怎么……!” 

  随着砰的一声,他们后面的门关上了,他们陷入突来的黑暗中。 

  “该死的倒霉鬼!”他左边某处传来布瑞娜的咆哮声。 

  “门关上了,”奎迪的语调有些紧张。也许是风吧……也许。 

  “我知道门关上了,你这个傻瓜笨蛋低能!” 

  “很黑,”塔普又开口了,他的声音来自奎迪前方。 

  “真是敏锐的洞察力,”布瑞娜说,她的声音充满讽刺。“我在这里,和两个逃不出去的傻瓜被困在黑暗中!
” 

  “我们别慌,”奎迪一边说着一边向前摸索。大门离他站的地方不会太远。“肯定是风把它关上了,我会找到
把手打开它--” 

  他撞上门时哼了一声。“我找到了,”他说着,腾出一只手在上面摸来摸去,寻找门闩、把手、或者门把……
 

  “怎样?”过了一会儿,布瑞娜问。 

  除了厚重的铁门那光滑冰冷的表面,奎迪的手什么也没碰到。“没有把手,”最后他说。 

  “喔,越来越棒了,”布瑞娜说。“我肯定脑袋不保了,让一个该死的笨圣武士--”她突然低声尖叫了一下
。当她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惧意。“奎迪,告诉我那是你。” 

  “我什么?”奎迪紧紧地抓住了泰利森沙。“我没动。” 

  “塔普?”布瑞娜问。 

  “塔普也没动,”塔普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塔普正在想我们不再孤独了。” 

  一连串模糊刺耳的咆哮声响起,布瑞娜尖声大叫。随着一阵咕噜声,她的喊叫嘎然而止,只剩下挣扎的响动。
 

  “布瑞娜!”奎迪喊道,朝他自以为挣扎声传来的方向迈进。“你在哪儿?”他把泰利森沙拿到一旁;在黑暗
中这武器对他毫无用处。他通晓一打不同的盲斗技巧,事实上他曾在三位教官的指导下,在密封的无光空间中接受
过专门训练,但这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优势。他可能在挥剑击敌时正好打中布瑞娜或者塔普。 

  布瑞娜又是一声被压抑的喊叫。 

  “我来了!”他大喊,然后笨拙地走上前,绊到了某种硬梆梆……还会动的东西上。 

  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光!哪怕他有一点点光! 

  这道思绪才闪过他的脑海,泰利森沙的剑刃便迸发出亮光。那是种如同弯月的朦胧蓝光,却使整个大厅沐浴在
这柔和的光芒中。 

  他前方几尺处,布瑞娜正在跟某种……东西挣扎。他的形体大致与人类相似,但长着一颗梦魇般的红色秃头。
它的双眼犹如漆黑的池水,两支细长的角从头顶伸了出来。另外有两根黄牙从它样的鼻子下面探出。一身皮肤像是
融蜡似的。它那丑陋变形的手正紧扣在布瑞娜的喉咙上。 

  奎迪无暇思索剑上的魔法奇观;他把它舞动了起来。他向前一纵,随着充满杀气的破空声,剑刃直取那东西的
项上头颅。 

  剑击中了那生物的后脑勺,爆发出一阵眩目的强光。那生物的惨叫声转瞬即逝。 

  奎迪眼前的黑影一晃。那生物消失了,被泰利森沙所吞噬。 

  剑柄在他手中轻颤,剑刃似乎燃得更亮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看周围,寻找猪样生物的痕迹。他曾经见识过泰利
森沙令人敬畏的力量,但还…… 

  布瑞娜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和咳嗽声。“圣武士,”她边咳边说,拉住他伸过来的手,找位子坐下。“既然
你那个小玩意能放光,为什么……以焦炎炼狱之名……你之前怎么不用?” 

  “我不知道它能这样,”奎迪坦言道。剑刃依然在柔和地照耀着,尽管那生物已经无影无踪。“我还不知道我
怎么……为什么它……为什么它发光。那是什么东西?它伤到你了吗?” 

  “守护恶魔,”她坐下来,把他推开。“我很好,给我几分钟。” 

  塔普一直盯着这柄发光的剑。“强力神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意。 

  “守护什么?”奎迪问。 

  “恶魔,”布瑞娜粗声粗气地回答,“不过是很弱的那种。算不上是‘恶魔’,所以不要妄下定论;我看得出
你那愚蠢的念头。法师们召唤它们来守卫东西--钱财、强力物品……门,我猜。一些笨蛋说它们是低阶的尤哥罗
斯;我不这么认为。至少尤哥罗斯不会这么声称。” 

  “尤哥罗斯?” 

  她摇了摇头。“别在意。它已经完蛋了。我们还在被困。现在咱们有了亮光,为何不找出一条活路呢?” 

  奎迪点点头,转身对着门把剑举高,以便看得清楚。正如他所料,门上没有把手和锁。更糟糕的是,边缘处严
丝合缝,就好像是焊在一起的。奎迪的手指在门缝上滑动,徒劳地寻找宽到足以插进东西来撬它的裂口。什么都没
有。 

  “嗯,我找不到开它的方法,”他回头看着他们说。“看来我们得继续走,但愿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布瑞娜考虑了一下。“好吧,”她说。“哪条路?” 

  奎迪审视了四个漆黑的走廊。他看不出该选哪条。“我猜……我猜这条,”他指着最右边的一个说。他记得在
什么地方读到过一本书,上面讲脱离迷宫的方法就是总往右拐。 

  “你的路选的不太英明,”塔普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因为你没好好用你的眼睛。” 

  奎迪看看他。“什么?”他问。 

  塔普指着地板。“看见了吗?”他指着说。“灰尘。” 

  一开始奎迪没搞懂男孩的字谜,然后他看出来了。他们站过的地方,灰尘被扰乱了,有些地方在与守护恶魔的
挣扎中被蹭得干干净净。其它的地方尚堆积着厚厚的尘土。 

  塔普指着他原本要进的入口。“看见了吗?”那儿的灰尘纹丝未动。“看守者。” 

  奎迪明白地点点头。他们瞧见的那些出入建筑的守卫走的不是这条路。 

  “这里,”男孩指着左边第二条路说。“这是他们的踪迹。”那里的灰尘刚刚被打乱,奎迪看到几道清晰的来
往足迹。 

  “对,”他点头道。“干得漂亮,塔普。我们走。” 

  他在前面领路,高举长剑以便照亮走廊。塔普紧紧跟上脚步。布瑞娜咕哝着走在后面,但还是有意置身于剑光
所笼罩的小圆圈内。 

  他们步入走廊,它虽然比不上大厅,但也很高,拱型屋顶与他们进来时的塑像铁门相齐。墙壁是寻常的白色,
走廊稍稍弯向右边,因此他们看不见二十步以外的地方。也许是奎迪的错觉吧,地板似乎微朝下倾斜,就好像他们
在往地底下走一样。 

  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奎迪确定他们是在沿螺旋形下降。之后道路通到了一条长长的笔直过道。墙两边每隔
十尺便开了一扇门,里面都是黑咕隆通的。 

  奎迪站住了。他一直在留意脚下的足迹,如今他对自己的举措很满意。 

  “怎么了?”布瑞娜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道。 

  奎迪指了指地板。“足迹顺着右边,而且始终靠墙很近,”他说。“我们最好同样做。可能是陷阱--圈套或
者什么更遭的东西。” 
  
  “聪明,伙计,”塔普说。“你在学。” 

  他们排成一列继续走。奎迪在第一个门口停了下来,把他的剑伸进去,好看清里面。那是个房顶很低的小房间
,十尺见方。对面墙上有一个小型木制祭坛,看上去破烂不堪。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空的,”他说,“像是一个没有密门的房间,有个祭坛。你怎么看?” 

  “管它呢,”布瑞娜说。“脚印通到前面。我们拿上你的宝贝雕像就走人。” 

  奎迪继续走,不过每个门前都停一会儿,确定里面空无一物。它们跟第一间类似,有着不同程度腐烂的祭坛。
他想知道这地方以前是干什么用的,外面的厅室那么大,这里的屋子却如此矮小。一位久被遗忘的神祉的教堂? 


  通道的尽头硬生生向左拐了九十度。那边的路变窄了,两边罗列着真人大小的黑色塑像。每个塑像之间竖着一
面磨光的银镜。远处最窄的尽头处是一座巨大的铜像,样子像是长着翅膀的猩猩。它保持着双腿交叉而坐的姿势,
正阴险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奎迪立刻停下来,小心地打量成列的塑像。大部分都颇具人形,但远不是人类。这些塑像是把各种动物拼凑在
一起的古怪制品。一个长着羊头和触须状手臂,下面是鳄鱼状的躯体。另一个有两个脑袋:蛇和狮子,两条马鹿腿
支撑着奶牛身子,而且两个头仿佛在打架。大多数身体部位都可以辨认出来,不过却让它们显得异常恶毒。有两三
具奎迪根本识别不出,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头和身体。 

  他凝视了它们一会儿,简直要以为其中一个会动起来。他弯下腰再次检查了一下地面。足迹顺着走道中间偏左
的地方。 

  他站起来,迈着轻轻的脚步上前,塔普和布瑞娜跟了上去。 
   
  他们的影像在镜中无数来回反射。奎迪的余光捕捉到了某种动静,可当他猛把头转向那方向时,看到的只是寂
静无声的塑像,还有镜中数不清的投影。他始终摆脱不掉塑像恶毒的黑眼尾随他们的感觉。 
   
  塔普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紧贴在他右侧,布瑞娜离得也不远。 
   
  他们到达通道尽头的巨型铜像处,停下来向上看。这个长翅猿似乎在凝视他们的右后方。脚印通向巨型塑像齐
膝高的大理石底座。 
  
  奎迪蹲在底座前,指尖划过大理石,想找杠杆或是活动门板。“摸上去是密封的。”他失望地说。 

  塔普从后面冲上来,“让塔普试试,”他说着,双手在大理石边缘游走。“噢!”他按动了塑像一个脚趾上的
什么东西,传来咔哒一声。“看见了吗?塔普找到了。” 

  他们上方的石块磨出沉重的轧轧声,随后他们都抬起了头。一阵轻微的颤动从脚下的地板传来。 

  “对,”奎迪说,“可你找到了什么?” 

  “但愿房顶别砸到我们,”布瑞娜小心地注视着墙和屋顶。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隐藏在墙后的某种沉重的石制机
械被启动了,他们一同静观其变。 

  塑像突然向他们倾斜下来,奎迪惊呼一声,把塔普抓到一旁。这个巨大的塑像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停下来,与
原来所在的位置成45度。 

  一段令人窒息的时刻。 

  奎迪慢慢放下塔普。他绕着塑像转了一周,后面有一个敞开的狭窄通道,石制的台阶向下通入黑暗中。 

  “我认为我们该往下走。”他扭头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然后走下台阶。 

  台阶陡峭光滑,充满潮气,落个不停的小水滴顺着墙角汇出一条细流,而且他们脚下的路基不太稳固。通道极
为狭窄,奎迪和布瑞娜不得不弯着腰,免得他们的头撞到低矮的顶部。它笔直延伸了一段距离,之后进入到一个小
房间,其尺寸足有他们在上面走廊看到的那些两倍大。虽然它很小,但经过了气闷的通道后,还是很让人舒敞的。
 

  这个房间是空的,但左侧有一扇通往另一个更大屋子的门,一道微弱的光线从中透了出来。 

  奎迪和布瑞娜对视了一下。 

  “关掉你的剑,”她低声说,“如果守卫在前面,这光会暴露我们。” 

  他点点头,全神贯注地视图褪去剑光,什么都没发生。“我不知道怎么弄,”他低声答道。 

  “插回去,傻瓜!” 

  他赶紧这么做了,随后便置身于黑暗中,只有前面门缝中的微光给他们照路。 

  奎迪偷偷上前,却被塔普轻轻挡住了,“塔普善于无声潜行,”男孩说:“让塔普先走,看前面有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抗议,男孩就已经再次溶入黑暗中,悄悄溜向那道门,他正要跟上,布瑞娜却抓住了他的胳膊。
 

  “让他去。” 

  “我不能让一个男孩做我份内的事!”奎迪说。“那些……人很危险!” 

  “他已经去了,”她小声回道,“他比你更不容易被发觉。安静点。” 

  他站在那儿等。这让他心烦意乱,但她却神态自若。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五分钟。 

  随着时间的流逝,奎迪越来越担忧,他不愿想像男孩出了什么事,如果他被抓住,肯定不能…… 

  胳膊上的轻触吓了奎迪一跳,塔普回来了,男孩就像他离开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奎迪蹲了下来。 

  “塔普看到很多,”奎迪还没问,他就开口了,“下一个房间,空的,但那边有守卫,塔普看到他们,噢是的
,但他们没看到塔普。接下来,塔普会带你们到一个你能看见的地方。” 

  “多少?”奎迪问,“有多少守卫?那个黑暗之人跟他们在一起吗?” 

  “塔普看到四个,不过可能有更多,一个睡觉,三个醒着。然而全是人类,塔普肯定。非人之人不在那儿,来
看看吧,”塔普抓住他的袖子,朝门口走去。 

  那一个房间正如塔普所说,是空的,稍稍突起的门坎差点绊了奎迪一跤。这里的石制地板上覆盖着久远失修的
木制地板,右侧的微曲的墙面被外面的污秽雨水浸出两条狭长的裂缝。昏暗的光线从中透了出来。房间对面墙上有
一扇半开的门,泛黄的亮光从里面溢出,那边房间有些提灯或火把之类的东西。 

  塔普悄悄走上前,奎迪跟在后面。男孩停在敞开的门口,向外提头探脑,然后打手势让别人跟上他。 

  他领他们进到一小段走廊,摇弋不定的灯火从走廊尽头照过来。从奎迪站的位置,他可以看到远处一张桌子的
边缘,还有一个难看的石壁炉,里面微弱的火焰燃着几块焦黑的木头。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这个小走廊开着三扇门,两扇往左一扇往右,左边那个漆黑的入口传出模糊的打鼾声。 

  奎迪本以为塔普会带他们到走廊尽头的门,但男孩却几乎立刻转身了,领他们走进左边第一个入口。那是一个
往上去的楼梯,阶梯是木头的,有点不平。塔普和布瑞娜轻快地上去了,但奎迪不得不放缓脚步,因为如果他不小
心,梯子就会在他的体重下吱吱作响。每次木头在脚下呻吟,塔普都会转过来看着他,把食指竖在嘴唇上。 

  只不过很短的一段楼梯,却像是永无尽头,每吱呀一次,奎迪就停下来仔细聆听。顶部是一扇带有锈锁和把手
的紧闭木门。他正在观察时,塔普掏出一段铁丝,将其插到锁中。他熟练地拨动它,过了一会儿,随着轻微的卡嗒
声,门开了。 

  塔普带头进屋,四肢往凸凹不平的地上一趴。 

  这是个古怪的房间,样式介于阁楼和阳台之间。两面墙上装着巨大的窗户,原本彩色的玻璃被灰尘和油烟污染
得无法映像,只有些微光线从外面透了出来。天花板下是木制的屋顶,支架和木梁彼此纵横交错。房间是环形的,
但地面却呈半圆,一列十二至十五尺长的扶手通到下面的一个屋子。明亮的灯光从洞中照出,阴沉的低语声飘了上
来。 

  当奎迪走到栏杆旁边观察时,瞧见了下面的房间。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所有的东西,不过已足以确定与他所见
的走廊尽头的房间是同一个。 

  右下方(从这个位置看)是那个难看的壁炉,一个武器架立在旁边,各式各样的武器--战戟,矛,和斧子-
-插在那儿,随手可拿。三个穿着锁子甲的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周围,人手一副牌。在这里,奎迪仅能看到他们的头
顶:一个是秃子,两个是黑色短发,桌子上放着酒瓶和杯子,还有一篮面包。 

  “不玩了,”秃了说,把牌一摔,靠在他的椅子上伸个懒腰,哼了一声。他的脑袋朝他们一歪,但眼还闭着。
“该死的鬼地方,这潮气弄得我骨头发痒。” 

  “省省吧,戴尔,”另一个不满地说:“你的牢骚比我老妈的还多。别再开始你那热情的演讲了。” 

  “我都说了,”秃子压低了声音说,“我不喜欢这样,整天坐在这儿,等他的命令--就这样无所事事……最
起码,他是谁?他纠集我们干什么?而且那个该死的提夫林人--雷德--跟着他的那个……回答我--他已经拿
到了去他要去地方的传送门,为什么他不拿上这该死的东西离开?至少这不是什么正经活儿。” 

  先前开过口的男子咳嗽一声,笑了。“听见了吗,波尔?戴尔认为这活不正经。” 

  另一人低声轻笑起来,“有钱可赚钱啊,是一个像你一样的盗匪给的,戴尔。如果有人给你金子,你会把你妈
卖到巴托地狱去。你什么时候在意起‘正经活儿’了?”。 

  秃子咕哝了一下。“好吧,笑话我吧,但有事发生的时候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我对这个工作有种不好的感觉
--” 

  “你老是那么说,戴尔,你老是说‘我对这个工作有种不好的感觉’!省省吧,行吗?我们整天把屁股放在这
儿就拿得到钱,我毫无怨言,没什么扫兴的。你想抱怨,好的--去叫醒塔萨斯,估计他会有心情听你那烦人的话
。他是够愚的,但我不是,听见了吗?现在,你留下还是出去?” 

  秃子摇摇头站了起来,“出去,”他又伸个懒腰,然后漫步从壁炉前走过,并且站在那儿毫无顾忌地盯着架子
上的袋子。 

  “啊呀,戴尔,”桌旁一个人嘟囔说。“离远点,行不行?我们不要碰它。” 

  秃子回头看看他的同伙,“那么为什么呢?一个人无权知道他守护的是什么吗?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一切都
保密?” 

  “别人付给我们很多的钱来禁止打听,戴尔,”另一个人说。“离远点。” 

  “来吧,你们两个也对它动过念头,也许塔萨斯也是,看一眼有什么损害?他不会知道的,他不在这儿。” 


  “可我会,”第四个声音传来,径直来自奎迪所蹲位置的下方,是在他视野之外,大概下面有第一间屋子。那
是一种优雅自信的声音,但有一点吐字不清。桌旁的两人已在椅子上坐好,故意把注意放在手中的牌上。 

  秃子远离壁炉了几步,“我……我没打算看,雷德,”他的声音带着呜咽,“我真的没有。” 

  “你是没有,”这个声音说,“如果你看了,我就已经杀了你,懂了吗?” 

  秃了脸红了,但点了点头,“我的确没打算看。”他粗声粗气地回答。 

  “那就要看你们另外几个笨蛋了,”这个轻柔的声音说,这人走了出来,奎迪看不到他头顶以外的地方,但是
他敢说这家伙不是人类。他的皮肤是红色的,两只又大又长的耳朵从他垂肩的光滑黑发中竖起来。他身形纤瘦,动
作却是挥洒自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奎迪确定他是个搏击高手。 

  桌旁的两人猛点头。“戴尔真没打算摸它,”其中一个说,“他没那个意思;他只不过有点头脑发昏而已,无
论如何,我们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在红肤人严厉的瞪视下,这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奎迪几乎没注意那些,他的目光落在壁炉台的皮袋上。尺寸形状差不多……而且这些人在看守它,会不会是雕
像?他估量了一下拿到它的机会,柔声人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不过其他人是普通的打手,水平有限,但他没有把
握主要是是否能冲破他们的防守。假如他从天花板跳下去的话,可以出其不意的…… 

  壁炉中的小火焰突然愤怒地燃烧起来,啸声越来越大,溢出充满整个房间,奎迪疑惑地看着,它们变成暗橙色
,立起一个伸展中的圆圈,直到比一个人还高。 

  圆圈中间的空气闪着微光,忽然间壁炉消失了,出现一个通往……某处的传送门。奎迪只是大致瞅了一眼圆圈
那边的情景,瞧了荒凉的红色平原,凄冷的山脉和发着红光的太阳。一个披斗篷的人从中走进屋里,低头避过那火
焰。 

  每个人都是一凛,即使那个柔声人也一样,虽然他是第一个开口的。 

  “伟大的主!”当圆圈中的火焰回到原来的位置时,他说道。“我们没想到您这么快--” 

  头篷人甩甩头,奎迪僵住了。他!泰利森沙的剑柄因这人的出现而颤动不已。是那个非人之人。他冰蓝色的眼
睛扫视着房中的众人,暗金色的头发配上那张脸,显得异乎寻常的美丽,“事情有了变化,”他说。“我们可能得
转移这个……物品……尽快。” 

  “可为什么?”柔声人问。“很危险的;并不是所有卷入的团体都在同一战线的。” 

  斗篷人摇了摇头。“事态也许会超出我们的掌握,这里很可能不再安全了。” 

  “不安全?”对方说。“怎么会?这个地方,是个秘室,没人指引的话谁也不知道,谁能跟到这儿?” 

  “你忘了那个圣武士吗,雷德?你大概低估了他的威胁。” 

  “那个圣武士?”柔声人奇怪地问“但他目前无疑已经被摆平了,普瑞克斯--” 

  “普瑞克斯是个蠢货,”斗篷人打断他。”这个圣武士设法逃出了他的追捕,现在他可能就在印记城。” 

  “即使他在这儿,也毫无威胁,”对方说。“我会亲自把他揪出来杀掉。” 

  “别犯傻了,他已经设法干掉了一个手下,还从普瑞克斯的捕网中溜掉。炼魔赔上了一条命,普瑞克斯也会在
主人的挎问中为他的失败付出代价。但如果圣骑士在这儿,他就是个危胁。”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忽然间灰色的光线照到他们趴的位置。奎迪急忙转过来……看见了。 


  两扇窗户动了起来。当他注视时,镶嵌其中的玻璃凝成了人形,跳到了房梁上。他现在看清它们是什么了--
一副佩剑的骑士模样。光线从它们身后的洞中照了过来。 

  当其中一个玻璃骑士跳上前时,塔普发出一声尖叫,滚到一旁,它的脆脚使得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这东西比
他们想像的要快,塔普勉强躲过了骑士落下的玻璃剑,地板像奶油一样被劈成碎片。这些剑至少比他们预计地锋利
得多。 

  奎迪听到下面房间传来惊吼声,但他目前对此无能为力。他滑开脚步,挪动的同时拔出泰利森沙,他闪过第二
个骑士的进攻,自己的武器则正中这东西的身躯。 

  他本以为这一击会把这要命的东西打个粉碎,可是一阵炫目的闪光过后,这东西爆炸了。他避开四散飞溅的玻
璃渣,眼前的一闪下了他一跳。他觉得左颊有点火辣辣地疼,便抬手一抹,他的手指上沾满了血;一定是被某个飞
溅的碎片划到了,再高一寸他一只眼睛就报销了。 

  布瑞娜从后面踢了剩下那个骑士一脚,它扔下塔普转过来攻击她。她向后一跳,这一击以毫厘之差落空了。 


  奎迪开始对付它,然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形难以置信地从下面的房间一个筋斗翻到了栏杆上。 

  是红肤人,它轻巧地落在他面前。“圣武士,”它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没死?”面对面时奎迪看到了它
的红眼中有规律地闪着火光。它装备了两把短剑,随意地握在手中。 

  奎迪出手了,对方闪避开来,一剑刺向他的身体,他错动脚步,用泰利森沙的剑柄格开这人的另一把短剑,之
后双方弹开。 

  红肤人满脸狞笑。“你动作很快,圣武士。会很有趣的。” 

  奎迪一言不发。他的余光注意到骑士对布瑞娜又失手了,这次正好深深地砍进了石墙。 

  两人打成一团,佯攻,袭击,格挡。有人从楼梯冲上的声音传来。如果楼下再有人加入战斗,他大概就完蛋了
,其余的会围攻他们。现在他必须干掉这人。 

  奎迪发出一连串迅猛利索的攻击。对手连躲带闪,用短剑挡住了这狂暴的连击,但站得很稳。 

  “你现在在拼命,”他朝奎迪野蛮地一笑,冲过来反击。 

  奎迪流畅地转动脚步,格开一下,又是一下。红肤人贴身过来,想使奎迪的武器无力化,双短剑迅速刺出。 


  奎迪一仰身,在最后关头挡开了两把短剑,当那人攻过来时颤动的剑尖离他的喉头不过几寸。 

  然后这家伙咒骂一声跳了回去。 

  奎迪急速挥出泰利森沙--但不是对着红肤人。他直接打中了另一个玻璃骑士的后背,同时用一只手护住双眼
。 

  红肤人看到奎迪门户大开,立刻向前一纵,发出了攻击。 

  骑士爆炸了。 

  红肤人痛苦地吼起来,跳回去紧捂住他的右眼。 

  “雷德!”斗篷人在下面喊道,红肤人咒骂着跃回栏杆。 

  奎迪跟着他,但是其中两个守卫已经抵达了楼梯的顶层。 

  第一个笨拙地挥出斧子,奎迪跳了回去,斧刃埋在木制栏杆中,这个人拼命想把它拔出来。第二个守卫是秃子
,他面色狰狞地举着一柄匕首和一面盾牌。 

  在下面房间里,斗篷人已抓过壁炉台上的袋子,并愤怒地朝壁炉打手势。 

  “我能干掉他!”红肤人咆哮道,依然捂着他的眼睛,血从他指缝间溢出。“再给我半分钟,我就会做了他!
” 

  “笨蛋!”斗篷人叫道,“你要因个人恩怨冒险吗?你忘了火刑柱吗?” 

  火焰已经剧烈燃起。 

  奎迪避开秃子的一刺,把他放倒在地。第三个守卫立刻越过同伙,朝他狠命一击。 

  奎迪向后一躺,靴子蹬在这人的腹部,让他凌空翻了过去。这人在他身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奎迪马上重新站起来。挥斧子的人拔出了他的武器,气势汹汹地再次吼着冲过来。奎迪闪过这一击,同时泰利
森沙探出,这人充满战意的呼喊变成了短促的尖叫。他倒向一旁,还没落地就死了。 

  秃子已经起身,又扑了过来,这次小心地举高了盾牌。“我不知道你是谁,笨蛋--”他说道,但奎迪一剑劈
了来。 

  秃子在钢铁相交时后退了一步,奎迪紧逼进攻。一次又一次。有时高刺,有时低扫。 

  秃子被迫连连后退,差不多到了楼梯处,他挡住了奎迪的下一击,但已是满脸惧色。

  奎迪朝这男人喉咙挥去,他笨拙地格开,同时俯身闪避,他的腿踏空了。 

  这人顺着楼梯尖叫着滚了下去。他的匕首在他试图止住自己时,从手中飞了出去。 

  奎迪急忙去解决第三个人,然而布瑞娜正站在那人身上,她手中的短剑被血染成了黑色。 

  他冲向栏杆一看,红肤人走进了火焰圆圈,斗篷人已经走了,皮袋也不在。 

  奎迪大叫一声,撑过栏杆跳过去,灵巧地落到下面的桌子上,他跳向正在收缩的火焰圆圈。 

  “不!”当他跃向关闭中的入口时,栏杆处的布瑞娜叫道。 

  他前方的空气闪着微光,他可以看见那边的地面,可以看见斗篷人和红肤人,正转过身看着他。 

  然后他撞上了一堵墙,似乎这空气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透明壁障。 

  一道闪电般地蓝光划过,他的身体如同撕裂般,每根神经末梢都痛疼不堪,他尖叫一声,肌肉在极度痛若中收
缩抽搐。 

  他的身体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扔了回去,他撞到墙壁,然后摔到地上,动弹不得。他嗅到了一点烟味,心想他是
不是躺在火中。 

  泰利森沙从他抽搐的手中掉到了几尺外。 

  他痛苦地躺在那儿,全身麻痹。 

  在一段时间里,他眼前一片漆黑,他担心自己瞎了。然后,慢慢地,视线朦朦胧胧地恢复了。 

  布瑞娜俯向他,脸上满是忧愁,塔普站在一旁。 

  “……该死的呆子傻瓜胡涂蛋才这么干,白痴!没有钥匙就跳进密闭的传送门,真奇怪你没上死亡之书!”她
疯狂地揉搓他的手臂。“塔普,帮帮我,我们要让他血脉通畅。” 

  奎迪无法言语,他的嘴巴闭得紧紧地。他忽然记起第四个守卫,打鼾的那个人。他祈盼一旦那人朝他们冲过来
,布瑞娜能够对付他,此刻他如同婴儿般的无能为力。 

  知觉在他们的揉搓下逐渐恢复,遍体的可怕刺痛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片刻后,他摆脱了这种疼痛,感觉渐渐地回来了。 

  这时他看了一个身影慢吞吞地穿过塔普和布瑞娜身后的门。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它像是一只后腿直立的蓝皮大鳄鱼。它的脑袋顶上长着双小眼睛,坚韧的皮肤在火光下反射出宝石般的光彩。
它赤手空拳,但有了那满口森森白牙,也没必要用武器了。

  奎迪试图发出警告,却只是发出些咕噜声。他想举起一只手来指,但胳膊颤抖着跌到地上。

  “冷静点,”布瑞娜说,把他的手臂推了回来。“等一会儿;不要慌,傻瓜。”

  他的眼睛转向那个生物,拚命地想发出警报。

  然而那个生物仅仅是站在门口,傻傻地望着他们。

  奎迪想说话,可舌头就像肿了一样,出口的话成了模糊不清的嘟囔。他还想再指一次;举起手臂是那么的艰辛
,他禁不住地发颤。

  “冷静点,我说,”布瑞娜重复道,把他的胳膊按下去。“再这么乱动的话,你会伤到自己的。”
  
  塔普精明地注视着奎迪。奎迪往门那边使了个眼色。一次,又一次。

  塔普转过身,然后叫了一声。他拉住布瑞娜的袖子。“呃……我们可能有麻烦了,聪明女士。”

  当布瑞娜转过来看时,她一声惊呼。随着短剑闪电般地出鞘,她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生物开口了。“需--需要水晶,”它缓缓地说道,茫然地打量整个房间。“给--给水晶?饥--饥饿
现在。饥--饥饿。”

  布瑞娜笑着耸了耸肩。“鳄蜥兽,”她的声音听起来松了口气。“忒安全的鳄蜥兽。下次我会被自己的影子吓
一跳的。”她将短剑插回鞘。

  “给--给水晶?”这个东西又问道。“需--需要它们。需--需要水晶。”

  “没有水晶,”布瑞娜说。“这里没水晶。走开。没有水晶。”

  这个生物呆呆地环视四周。“没--没有水晶?”它失望地说。

  布瑞娜已经转过身去背对它了。奎迪仍然在剧烈地颤抖。不过他开得了口了。“什么……什么东西?”他问道


  “鳄蜥兽,”她说。“愚蠢无害的动物。很明显是那帮白痴养的宠物--也许到最后会杀了它拿去卖皮。没甚
么好担心的,虽说吓了我一跳。”

  她帮他坐了起来。他的神经末梢还是麻痒刺痛,不过知觉已经恢复了。

  他真希望一切不是如此。雕像曾经在这里,在这个房间。他没能拿到它。沮丧的情绪吞没了他。他失败了。

  “站起来,笨蛋,”布瑞娜说,把他拉起来。“你越活动,恢复得就越快。你怎么了?”

  “雕像……我失败了,”奎迪痛苦地说。“它伸手可及,我却失败了。”

  “走一走,”布瑞娜说道,把他往前拉。“别担心你那个屁雕像了;担心一下咱们怎么离开这儿吧。”

  奎迪蹒跚着踏出一步,又是一步。他的腿犹如橡胶般,不过力气渐渐地回到了他身上。

  蓝色的蜥蜴生物--鳄蜥兽,布瑞娜这么叫它--在桌旁坐了下来,依然在悲伤地打量他身旁。“水--水晶
,”它看着他哀声道。

  塔普回到原先的位置,仍然狐疑地盯着它。“它要水晶干什么?”他问。

  “食--食物,”这个生物说道。“饥--饥饿。”

  “它吃那个,”布瑞娜松开奎迪的胳膊,让他自己行走。“其实就是魔法水晶。别担心,它根本无害。”

  塔普还是满腹疑虑地看着它。

  “水--水晶,”这生物悲伤地重复着。

  “没水晶,”布瑞娜厉声说。“走开。”

  “没--没水晶,”它一动不动地哀声说。

  她叹了口气,然后转向奎迪。他弯腰捡起了泰利森沙。现在他已经行动自如,只是彻骨的疲劳使得全身肌肉酸
痛,而且他遍体鳞伤。

  “很好,”她轻快地说。“你看上去好多了。自我忏悔完了吗?”

  他脸红了。“我受命于一项神圣的使命--”

  “好了好了,”她打断他。“现在,如果你结束了自怨自艾,就把注意力放在离开这里的方法上。是你把我们
带到这儿的,伙计。等我们出去之后,你会找到你那神圣雕像的。需要时间。”

  “可我的使命--”

  “我记得你信仰你的‘神’,圣武士,”她生气地说。“我记得你说他会为你指引道路。你已经坦言失败了吗
?听上去你好像巴不得甩掉我似的。”

  奎迪脸又红了,这次还带有羞愧的神色,他慢慢点了点头。“对不起,”他说,“你说的对。”

  “别管我说的对不对,我们还是得找到离开此地的路。”

  奎迪凝视着那火焰。“穿过那里行不行?”

  她怒不可赫地瞪着他。“说得好。一个通往未知某处的封闭传送门。你有钥匙打开它吗?你已经知道钥匙是什
么了吗?”

  “不,”奎迪承认道。

  “我也不知道。那毫无意义。别跟我提传送门。我们需要的是找到从这个城堡出去的路。或许你已经忘了,前
门无法从里面打开。”

  “蠢--蠢货,”鳄蜥兽开口说话让他们吃了一惊。“告--告诉你们一千--千次--次了。开--开这扇
门--门要拿--拿着徽--徽章。愚--愚蠢--愚蠢的鳄--鳄蜥兽,不--不知道我为--为什么留--留
着你。”

  奎迪盯着它。“什么?”

  然而它的眼睛像之前一样空洞。它茫然若失地看着这个房间。

  “蓝蜥蜴说的,”塔普声明道。

  “它说的什么?”奎迪问。

  布瑞娜摇了摇头。“鳄蜥兽沉默得跟石头一样,但它们有相当好的记忆力。也许它在重复曾听到过的东西。”


  奎迪在它面前坐下来。“你在说些什么?”他抬高了声音问。“关于开门。你说了些什么?”

  它傻傻地看着他。“水--水晶?”它企盼地问。

  奎迪摇了摇头。“不。不是水晶。门。我们怎么打开门?”

  这个生物悲伤地看了他一眼。“没--没有水晶,”它说。

  “别管它,”布瑞娜厌烦地说。“我跟你说了,他们就跟石头一样沉默。”

  “蓝蜥蜴说拿着徽章来开门,”塔普说。“找到徽章;开门。”

  “但那是什么徽章?”奎迪问。“我不记得了。你呢?”

  “我也记不清看过这东西没有,”布瑞娜说。“也许我们应该回去找找。”

  “那这个传送门怎么办?”奎迪冲火炉点点头。

  “怎么办?”布瑞娜说。“它已经封上了,对我们毫无用处。你以为那些该死的家伙会从里面再回来?别傻了
;那不可能。不过他们大概会派一堆炼魔回来干掉我们--这就是我们应该立刻离开的最好理由。”

  “不要担心伙计,”塔普说。“印记城是众门之城。总有其他传送门的。”

*************

  无论奎迪怎么弄,泰利森沙的剑刃就是不再发光。

  然而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悬空平台下面的墙上挂着一盏小油灯,布瑞娜把它取了下来。

  悬空平台下面露出第二扇门;红肤人肯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里面是一个小卧室,散落着些衣物,还有一张床
和一张小书桌。

  塔普飞奔进去,迅速拉开书桌的抽屉,然后跑到床上的衣服旁。

  “塔普,”奎迪说,惊讶于这男孩的举动。

  塔普抓起一个小袋子,笑了。他摇了摇它,传来一阵叮当的声音。“钱!”他说。

  “好主意,塔普,”布瑞娜说。“我去搜那些守卫的身。”

  “拿死人的钱?”奎迪问。“那不太--”

  “住嘴,圣武士,”她说着,已经走向挤在楼梯底部的那个秃子。她弯腰去翻他的口袋。“他们不再需要它了
,而我们需要。哈!”她提起一个小皮袋,解开上面的细绳。“铜板,”她皱眉道。“不过总比没有强。话说回来
,圣武士,如果你像你所声称的那么热衷于你那雕像,也许你就应该去找找他们带它所去之处的线索。可能落下了
信件什么的。”

  塔普从小卧室中走出来。“没别的了,”他宣布道,随即经过布瑞娜到楼梯上面去了。

  奎迪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自己走进小房间。写字台上空无一物。他浏览了抽屉,之后去搜索床褥,最后检查了
那些衣服。一条裤子左边的口袋里有张小纸,皱巴巴地折了起来。

  他小心地打开,把它拿到灯光下。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字迹。

  “圣武士!”布瑞娜在门那边喊道。“赶快!塔普发现了其它房间。”

  他迅速折起这张小牛皮纸,让它滑进自己的口袋。保险起见他还察看了床底,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过了片刻,他重回大厅。布瑞娜把提灯往他身上一推。“我们走,”她说。

*************

  虽然他们有了更亮一些的橘黄色灯光,但是回去的路还是不太好走。每条路看起来都有些不同了。

  尤其让布瑞娜生气的是,那个鳄蜥兽踏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她好几次停下来转过身,告诉它并不欢迎它跟着他们。

  “站住!”她说。“我们不想要你!滚开!”

  可每次这东西只是愚蠢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交换双脚,等他们再一走,它又跟了上来。

  “停下吧,布瑞娜,”奎迪最后说。“没用的。再说如果我们把这个可怜的东西留在这儿的话,它会饿死的。
我们也应该让它出去,而且它还可以帮我们找‘徽章’。”

  她嘟囔一声,但没再说什么。那个生物迈着沉重的脚步,尾随他们到了穹顶大厅。

  奎迪举高提灯,扫视墙壁。它们呈现出白色,光滑无比。“我看不见什么徽章,”他说。

  “离近点看,”布瑞娜说,“它应该很小。”

  奎迪拿着提灯靠近墙壁,慢慢地绕着房间行进,边走边上下寻找。围着房间转了一小圈后,他什么都没找到。


  他高举提灯后退一步。“说不定在高处,靠近天花板那里。”

  布瑞娜摇摇头。“不,他们肯定够得着它,就像我们一样。也许它在大厅后面的什么地方。”

  奎迪转向鳄蜥兽。“徽章,”他说。“徽章在哪里?开门的那个。徽章在哪里?”

  它眨眨眼睛。“水--水晶?”它问道。

  他摇了摇头。“徽章,”他放慢速度清晰地重复道。“徽章。”

  它看着他。

  “算了吧,伙计,”布瑞娜说。“你从它那儿什么也得不到。我们来检查大厅。”

  塔普指着地板。“徽章?”他问。

  奎迪看了看。那是他先前注意到的几何状图案,覆盖了整个地板。

  布瑞娜怀疑地看着。“太大了,”她说。“而且还在地板上。谁听说过这种事?况且你怎么把它握到手中?”


  塔普一言不发。他只是弯腰把手掌放在那图案上。

  一阵呼呼声传来,忽然间铁门开了,露出一条缝。

  奎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猜就是这样。”

  布瑞娜瞪了他一眼,恐吓他的多嘴,他随即管住了自己的舌头。她抓住门边,用力把它推开。

  “怎么?”她扭头看着他们问。“你们准备一直在这儿呆下去吗?”

*************

  雨稍微小了些,但还是落个不停,这一小伙人在回旅馆的途中衣服都湿透了。此时已是黄昏邻近。不知是大雨
还是钟点的原因,他们走过的路都空荡荡的。

  鳄蜥兽依然跟在他们身后几码的雨中,迈着沉重缓慢的脚步却丝毫没有落后。

  它像个累赘一样跟着他们,布瑞娜急转向它。

  “滚!”她厉声说。“我们不需要你!滚!滚!站住!站在那儿!”

  它愚蠢地眨眨眼。“水--水晶?”

  “没有水晶,你这个笨畜生!走开!走开!”她冲上去朝它的猪鼻下面来了一拳,它退了几步。“走开!”她
又说道。

  它只是退了几步,忧伤地看着他们。“水--水晶,”它悲伤地说。

  布瑞娜转过脸。“好吧,”她粗鲁地对其他人说。“也许我得干掉它。别这么看着我,圣武士。我们可不能带
个宠物回去。你支付得起魔水晶吗?不,它不能再跟着我们;你就忘了它吧。”

  奎迪握紧拳头。“我什么都没说,”他反驳道。

  “你不必说,伙计,”她说。“我从你眼中看得出来。好吧,你这么想:你不知道怎么照顾这个该死的东西,
而且我也不知道。它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最不需要碍事的白痴了。没把它杀了卖皮就很不错了--如果我们还有
那么点常识的话,本该这么做的,至少我们还可以从它身上捞到点钱。站住!”

  鳄蜥兽正在上前,但在她的命令下畏缩了。

  “走吧,伙计,”她说。“我不想淋雨了。”

  他们把鳄蜥兽留在了雨中。奎迪回过头一看,它并没有跟上来,只是一脸悲伤地望着他们。

*************

  之后的返回旅店的行程笼罩在一片沉闷中。大雨弄得人人心情沮丧,奎迪对靠近雕像却没能拿到难以释怀。他
一次次地回忆在废堡中的每一件事。假如他动作快一点,假如他不感情用事,他就夺过它了。他也回想起那场战斗
。如果他向左闪而不是向右,如果处理第二个玻璃骑士之前先对付红肤人,如果……

  他前面的布瑞娜突然站住了,凝视着街道那头。由于正跑神,他差点一头撞在她身上。

  “什么东西?”他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看着雨帘,过了片刻他还以为她迷路了。然后他看见了旅店的轮廓,也就是二十码开外


  塔普扯扯他的袖子。“麻烦,伙计,”他小声说。

  “几时没有过?”布瑞娜咕哝道。

  “什么东西?”他又问了一次。他朝她凝视的方向斜眼看去。一个黑影蜷缩在旅馆的墙旁;一个男人,在雨中
模模糊糊的,披着一件棕色的斗篷,兜帽向前裹得很严。他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以至于奎
迪一开始没注意到他。那男人的情形他们瞧得很清楚;奎迪怀疑他是否看得见站在这个拐角的他们。“那个披斗篷
的人?”

  “我认识他,”布瑞娜说。“卜兰的人。”她转过身,发现他正越过她肩膀窥视。“退后,傻瓜,别暴露我们
!“她说着,将他推回拐角那边。

  “卜兰是谁?”他问道,顺从地退了回去。

  “没想到,”布瑞娜说。“他会为……为骨龙城追捕你的人工作。我跟你说过了,他们会跟着我们来印记城的
。嗯,看起来他们在找我们。”

  “这么快?”奎迪惊讶地问。“我们才来这儿一个晚上。我本以为他们追上我们要更久一点的。”

  布瑞娜思索着噘起嘴唇。“一般来说,是的。有人出卖了我们。也许是店主……”她摇了摇头。“算了。我们
现在回不去了。”

  “可我们的行里,我们的衣服--”奎迪说。

  “拿我们的行李!”布瑞娜怒骂道。“我们只需弄新的就行了。没必要冒死去。”

  “一个人而已,”奎迪说。

  “动动脑子,伙计,”她答道。“他是放哨的,负责等候我们。里面会有更多,我们进得去出不来。而且你现
在的状况也不利于去打架。能在他发现我们之前就认出他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现在去哪儿?”塔普问。“回不去旅馆了。”

  布瑞娜沉默了一会儿。“失信,”她最后说。

  塔普点点头。“英明的选择。”

  奎迪困惑了。“什么?”

  “是一家……旅店,综合性的,”布瑞娜说。“还是个妓院,或者更糟糕的。它容纳了城里阴暗的一面。定出
下一步的计划之前,我们在那里应该很安全;他们不会去那里找一个圣武士。”

  “这边,”塔普往回飞奔着说。“塔普知道路,哦是的。对这条路知道得很清楚。”

  布瑞娜甚至在她解释清楚之前就起步了,奎迪只好快步跟上。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老天……”

  奎迪站住了,抬头仰视面前这栋笨重的建筑。连绵不绝的大雨使它隐没在一片雾灰色的阴影中,随着夜幕的降
临,它也越发显得模糊不清。但有轮廓就足够了。“看起来像……看起来像是一种巨型海龟!”

  在发觉他停下来前,布瑞娜已经走过了好几步。她扭头看着他,脸上混合着疑问和怒火。她没听见他的话,不
过生气的脸色表明她想搞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来。

  “失信,”他旁边的塔普说。

  “但它看起来……”

  “真该死!”她哼道。“又怎么了?”

  塔普咧嘴一笑。“高贵的圣武士因敬畏而感动了。”

  布瑞娜哼了一声。“‘高贵的圣武士’只不过是被感动。我是又冷又湿,而且我们离温暖的庇护场所不到十五
码。所以说……”她开始一阵低声咒骂。

  奎迪依然凝视着上方隐现的建筑。它还有十五到二十码远,一道暗橙色的光线映射出双巨门,它高大得足够逼
人仰视。这是栋方形建筑,至少它的最下三层是。上面看上去像是什么人宰了一只海龟后,把尸体扔到了顶上。透
过大雨和黑暗,只看得见巨型生物的一少部分,然而布满鳞片的蛇头探出斑驳的墙壁伸到街上,被一些金属架撑着
,两只黑爪子也伸到了大楼的角落。奎迪可以看到那生物朦胧圆顶上隆起的‘壳’--如果那是壳的话--在后面
隆起。

  “是真的?”他抬头看着这怪异的生物问道。

  布瑞娜咕哝着咒骂了一句。“是真的。真的死了。所以如果你害怕它会突然活过来--”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个的生物,”奎迪继续看着说。“这样的东西住在哪里?它们吃什么?”

  布瑞娜耸耸肩。“你看,伙计。我不是那种位面生物学家,再说以我现在的心情,就算是我也不管它。问专家
吧。我现在只想进到里面,而不是发神经一样站在雨中讨论建筑学。”

  “这真是个奇妙的城市,”当她转身时,奎迪说道。

  “奇妙的另一面是恐怖,圣武士,”布瑞娜扭过肩膀说。“为我们着想,我希望你开始懂得这点。”

  她领着他们走上台阶,进入到木制的走廊,摆脱了持续不断的大雨。他在门口停住了,那门的铰链挂着两扇结
实的拉门,上面有用来拉的把手。门板既不是木头也不是金属,最起码奎迪是没见过。而且上面裹了层柔软黑皮,
以及纵横的铁条。

  他好奇地去摸其中一扇门,但如同被布瑞娜的怒容咬了一口似的缩回手来。

  “听着伙计,”她说,“这个地方不会给菜鸟什么服务的。里面有危险分子,真的很危险。他们也不可能很友
好。所以我不想随你私下乱走到处傻看。”她瞥了一眼塔普。“我们带个小孩就够糟了。”

  奎迪想了一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布瑞娜褪掉他的兜帽,把它弄到后面以便露出泰利森沙的剑柄。“随时备战,要让它被看到。如果你装得像,
可能我们就用不着它。但是别太过火。假如你看起来像是去找事的,里面会有十个到二十个家伙会欢天喜地地满足
你。”

  “我的左臂还有点麻,因为那……电那一下,”奎迪沮丧地说。“我最不想打架了。”

  布瑞娜点点头。“很好。只是别看起来太衰,否则他们就会像野狼一样搞我们。不要盯着某个人看;在这儿他
们会认为是侮辱。这也不是说让你瞅着地板。你要很自信。最重要的是,不要发呆。大多数伙计都不是人类,很多
甚至看着就不像人。就是说至少别让你看上去白痴透顶。”

  “我试试吧,”奎迪讽刺地笑笑。

  布瑞娜抓住把手,把门推开了。

  外面的黑暗使得里面的房间相较之下明亮的多,不过角落里还是覆满了黑影。桌上的烛光照得墙脚摇弋不定,
右边不远处的壁炉火势正旺,不过与其说光线驱散了阴影,倒不如说加深了它们。

  当他们进去后,浸入到一片陌生的嘈杂声中。这和‘盖姆’的怒吼谈笑不同,但在某些细节上更胜之,就像是
大屋子里塞满了人在交谈--跟奎迪从前听到过的比起来,这种更窃声,更绵密,更……危险。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浓郁的苦甜味,到处的薄雾让房间的远处模糊不清。奎迪大致打量一下这栋中空的建筑,光
墙就起码三层高,拱形的天花板更是高高隆起。远处尽头的房间笼罩在一片烟气中,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一下,里
面会比在外面看到的要大。

  一个个优雅的木拱门顺次在屋中间排开,支撑着天花板,每个上面都布满了咒文和令人不安的浮雕,看得奎迪
眼花缭乱。它们那么的诡异,奎迪的目光不自觉地……滑到一旁。

  一列五层的木台阶通往屋中,当他们进入后,奎迪看出这房间是完全没有“主”地板的,而是或高或低得被天
花板垂下的各种各样的铁链吊在半空,连接彼此的过道是木头做的,看似薄弱实则结实地足以承受得起他所见到的
那些个生物。

  竟有那种生物!神话中的生物,传说中的,梦魇中的……旅店中的精灵女孩是一种,但这里极为不同,至少她
看起来像个人类。在暗光下很难看清更多,不过……

  最近的一个平台上一个蜘蛛样的东西蹲坐在特别的长凳上。八条细长的腿蜷在甲壳身子下面,一根皮质的脖子
从胸膛上探出来,末端长着一颗消瘦的蜥蜴脑袋。它看起来挺像黛玛那个传送门钥匙。

  它正对面坐着个有些人形的生物,有着昆虫般的眼睛和多齿,口器是条竖直的裂缝。另外它的胳膊,腿,手指
等等具有人形,除了这些,奎迪还可以看到它一丝不挂。它的皮肤是蓝色的,蓝得发黑,不过当这东西呼吸的时候
,它的脖子两侧闪现出一对鳃来,下面的肉散发出冷冷的绿光。

  在它们后方上面一层远些的一个台子上,有对一身黑的红肤女人,皮翅在她们背后休闲。两个都很漂亮,光滑
的黑发,诱人的双眼,饱满的双唇。翅膀很小,差不多退化了,他想了一下它们可能是假的,或者是那女人穿的黑
皮甲的一部分,不过其中一个女人的翅膀自动扇来扇去,而且她还回手去抓痒。

  右边……

  一个赤裸的黑肤巨人,至少有八尺高,秃顶光亮得像雕像一样,长着炯炯有神的蓝眼睛……
 
  一个三人组像是想从一只螳螂和一个人中间穿过去……

  一只牛头生物像是在小巷里伏击他们的那个,不过高了点,而且没毛,好像它得了疥癣……

  一个满头白发的白话病人带着一副紫色眼镜,奎迪从各方面看他都很正常。他独自坐在桌旁,奎迪没怎么注意
他,除了看见那个男人的黑舌头吐出来,从桌子上的餐具中卷起食物送到口中……

  后面更远一点……

  一个短小精悍的东西,像是机械一样,那胳膊腿还有发育不全的铁翅膀--

  布瑞娜用手肘捣了捣他的胁下。“别乱看,傻瓜,”她生气地低声说,奎迪赶紧收回目光。不去看周围无数的
那些奇形怪状生物很难,不过当他碰巧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时,他吓了一跳。

  布瑞娜正领着他们穿过一条环绕在多层平台之间的走道。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下方的。

  他们脚下是个黑咕隆咚的大洞,垂直向下起码六十尺深。洞口是朦胧的灰雾,将更下面的东西隐藏了起来。那
雾气并非静止不动;它如同活物般翻滚动荡。奎迪眨了眨眼。他有种感觉,雾下面有什么东西,巨大而不安宁,有
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巨人身影。

  “看着你的脚步,伙计,”塔普咕哝道。“可不要在这儿掉下去。塔普知道。碰巧见过的。”

  “那下面有什么?”

  塔普摇了摇头。“尖叫声,”他说。“然后寂静。”

  布瑞娜在这个大房间里绕来绕去,径直走向靠近左墙的一个圆台。奎迪跟在后面,还是一个劲的左顾右盼。不
同尺寸的铁链从各处穹顶垂下,有些下端摇摇晃晃的连着平台或者吊桥,有些随意地弯曲钉在墙壁上,还有些很特
殊什么都没连,直垂到下面无尽的深渊。

  扫视房间的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一排真人大小的铁笼子挂在最高层上面。事实上,其中一个离布瑞娜要去的平台
并不远。它是空的,底部留有一堆破衣服……突然间一抹黄白色映入他眼帘。骨头……

  “坐吧,”布瑞娜说道,他随即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奎迪仓促寻找自己的位子。桌子是方形的,接缝处刨得
圆滑,高度也很正常。然而椅子就不怎么配套了。五个椅子胡乱摆在桌子周围。其中两个有着单薄的靠背,跟他在
家乡见过的根本不同。另一个又低又宽,有个软垫,但是他看着很不干净。还有一个是圆凳,仅有三条腿支撑顶上
的木座。它高得椅面足以与桌面平齐。最后一个让人困惑的不得了--像一个倒置的畸形大铁锅。薄薄的铁制品镶
在低矮的靠背周围,而且尽管弯曲的椅面跟普通的无异,可它的扶手却跟奎迪一般高。

  奎迪从这些奇怪透顶的椅子中选了一个。它们看起来都不怎么舒服,但还过得去。布瑞娜挑了另一把。塔普坐
到带软垫的那个上,不过奎迪希望他做到高椅子上。当他坐进那个低椅子时,越过桌子只能看见男孩的头顶。

  奎迪瞧了布瑞娜一眼。“有趣的椅子。”

  “我告诉过你伙计;在这儿他们不怎么服侍人类。找得到椅子就很幸运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扫视着整个房间。“那笼子是怎么回事?”

  塔普在桌子另一边哼了一下。“笼中笼,”他高兴地说,就好像那是个笑话。

  “总共有十三个,”布瑞娜说。“店主用来嘲笑的。其中九个已经填满了,剩下的是空的。”

  “填的什么?”

  布瑞娜耸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事。我猜是他以前的同伙。他是个名叫戴布拉德的家伙--除了他不是人
类外,其他的不太知道了。他们把他留在喧癫空隧等死,但他设法逃了出来,然后开始猎杀他们。当然,他用了两
百年的时间才逃出来。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奎迪看着最近的笼子。“曾经的同伴,”他说。“为何要用笼子?”

  “复仇。艺术。幽默感。展示力量。谁知道呢?他把他们装进笼子。在他们饿死前,通常每两周喂一次。有时
会更久,这要看他们的种族了。”她又耸耸肩。“不关我事;我也是听说的。他至少关了他们二十年。他总是做大
买卖。那成了一种娱乐表演,但大多数赞助人更渴望复仇和扭曲的正义。没有比‘尖叫笼’更吸引顾客围观了。”


  奎迪皱起眉头。“‘尖叫笼’?”他问道,用另一种目光看着最近的笼子。几段白色的长骨从衣服堆下面露了
出来……是手指吗?

  布瑞娜再次送了耸肩。“是啊,戴布拉德大部分的‘被俘者’死得都不平静。瞧,这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应该把注意力……”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刷的一声,一个闪耀的火球穿过房间栽到他们桌上,奎迪顿时惊起。

  “你们要什么,伙计们,你们要什么?”一阵快语高声传来。一个赤裸的小型生物蹲在那里,还不到一尺高,
有着一身红色的皮肤和身后光秃秃的翅膀。它比较像个人,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只不过它蹲的样子好像腿部的肌肉
长得跟人类不同,而且它的脸孔可笑得长。它的身上不断荡漾着红光和黄光,形成一个个光晕。它的眼中也舞动着
小小的火焰。“你的朋友怎么了,嗨?看这个菜鸟。这儿不给菜鸟服务,伙计,压根不。”

  当它走近时奎迪从位子上起身。他站在那里盯着它,手中紧握泰利森沙的剑柄,钢刃出鞘两寸。

  布瑞娜轻蔑地看了这东西一眼。“你自己注意点,魔蝠。那个样子在我们面前裸奔可不好。我的朋友很容易紧
张,当他激动的时候会把你这样的蠢货给砍死。你该很庆幸他没这么做。别瞎屁扯了,那会更糟糕。你听我们的命
令吗?”

  这东西眨眨眼,看着奎迪。“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冒犯你,伙计。”

  奎迪慢慢松开握剑柄的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尽可能怒视了这小东西一眼。

  “那么你们要什么,伙计们?你们要什么?不给人类服务,但给东西。吃的,你们懂吗?也会提供一些取乐的
奴隶给人类,哈?虽然大部分是外来的,你们懂吗?你们需要精神进阶者或者幻觉者,就大声说出来。有很多,不
过我们不主张热衷于某某杀不杀人类,你们懂吗?”

  “一瓶阿波林酒,”布瑞娜明确地说。“兴许过会儿再要。”她冲塔普一点头。“我们不需要取乐的奴隶,无
论是外来的或其它的。”

  这个生物的嘴扭出古怪的奸笑。“哦当然当然,”它误解了。“自己带了,嗯?你们还要小孩就叫。这儿有钱
弄得到任何东西。但得私下里,明白?雇主们不赞同拿孩奴取乐。但在失信这儿--”

  “闪开,”布瑞娜说。“去给我们拿酒,让我们独处一下。懂了吗?”

  这小东西急忙鞠了个躬,脑袋晃来晃去。“名为巴提斯,”它说。“需要任何东西,就叫这个名字。我在哪儿
都听得见,甚至其它位面……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随着“嗖”的一声,它从他们桌上飞起来,消失在房间远处朦胧的空气中。

  “很好,伙计,”布瑞娜不悦地说。“我告诉过你别像个菜鸟,你却见到一个低等的魔蝠就大惊失色。”

  “对不起,”奎迪说。“它吓了我一跳。”

  布瑞娜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还有其它麻烦。”

  她做了个深呼吸。“好的,我们来谈正经事。无论谁想干掉你……嗯,他们无法很快找到我们。这里是印记城
,不是骨笼城。我了解这个城市;它是我的第二个家。无论如何这个,这个……你的雕像,它很重要。重要的连我
都开始感兴趣了。”

  “我不想让你置身危险,”奎迪说。“你不--”

  布瑞娜挥了挥手。“给我省点圣武士那套吧。我帮了你,男孩也是。我们都和你一起被注意,现在跟你散不散
伙都无关紧要了。如果它真像看上去那么重要,跟不跟着你我们都完蛋。所以不要因为我站在你这边帮你忙而感谢
我,伙计。这是唯一的出路。我们有两种方法活下去。我们都完全忘记自己,到一些被遗忘的主位面,像个乡下人
一样生活--甚至可以不干活--要么就是我们解决这件事。找出追你的人和原因。拿回你的宝贝雕像。完成你的
使命。”

  “我跟圣武士一起,”塔普平静地说。“塔普跟随他。”

  奎迪瞥了他一眼,然后回过来看着她。“我在履行神圣的使命。我不会放弃它。”

  布瑞娜耸耸肩。“好的。根本不用考虑主位面之类的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心得。堡里的人,他们拿着雕像
这个东西吗?”

  奎迪点点头。

  “那么这算是我们的线索。”

  塔普开口了。“那些没逃出去的人。传送门锁上了。那么他们怎么跟上?”

  奎迪一脸疑惑。“塔普说得对。没穿过传送门的都死了。”

  布瑞娜摇了摇头。“试试让你的脑袋除了战斗再想些别的,圣武士。那些只不过是守卫,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也许我们通不过这个传送门,不过没必要。我们有了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

  布瑞娜点点头。“一个叫雷德的提夫林。我以前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他,但是我很怀疑,只要他从前来过印记城
,我们就查得出他。还有一些。”

  “比如什么?”

  “比如你穿过传送门时看到了什么?”

  奎迪感到惊讶。“我看到了什么?”

  布瑞娜再次点了点头。“也许你的所见能告诉我们他们的去向。至少,我们可以排除掉其它的位面。现在想想
:你看见了什么?”

  奎迪陷入沉默,试着去回忆。他只是在传送门封闭,一阵冲击波把他扔回房间撞到墙之前瞥了一眼。斗篷男人
正看着他,还有那个叫雷德的家伙。除了他们……“我记得很黑。像是晚上,不过更黑些。我不记得有星星。可能
是在地下吧。但是有光……”

  “是吗?”布瑞娜双眼放光。“重点,伙计。”

  “像是……像是火焰,不过不太肯定。也许是熔岩,或者是炼铁炉冒的火花。我说不出它打哪儿来,但照得他
们的脸--雷德和那个斗篷男人--清清楚楚……是种暗橙色的光。我看见地面岩石成堆,凸凹不平。还很黑。不
是像黑泥那样,而更像是……像是黑水晶,或者是黑石头。远处有一栋大楼,一栋建筑。我能看到它是因为有几个
亮着光的窗口,不过整体形状……像是城堡之类的,但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同。要是再看一次我想我认得出来。”


  布瑞娜考虑了一下。“这不足以作为依据,”沉默了片刻后她承认道。“有一打的位面可能是,大多是下层的
。我甚至可以说就是这个位面。好吧,至少我们有个名字,我们追查那个。”她忽然又抬眼看着他。“你觉得你能
画出来吗?”她问。“你看见的城堡。如果我们有纸和墨水,你觉得你能不能画个草图?”

  奎迪想了想。“也许可以吧,不过我不知道它能有多可靠。如果我们有纸,目前我们不--”他突然坐直了。
“等一下!”

  “怎么?”布瑞娜问道。

  他迅速翻自己的口袋,掏出他从废堡里发现褐色的小纸片。“这个,”他把它递给她说。“我在卧室找到的。
在雷德的卧室。我当然读不懂,不过也许你能。”

  布瑞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我也不行。看起来像是异魔语。”她传给塔普,后者看了几秒钟就摇着头传了
回来。

  “什么是‘异魔’语?”奎迪问。

  “一种位面语语言。塔那里,魔冢,盖丁天族……管它呢,我读不懂,不过我知道一个可能读懂的人。但是联
系他有点问题。只要价钱合适,他就会把他亲妈卖到巴托去,更别说我们了。”

  她被木桥上传来的一阵蹄声给打断了。

  一个生物正穿过房间,在最近的平台间迂回。它跟奎迪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低矮的外表很像一只杂毛的棕山
羊,虽然比他见过的山羊要大,但至少与一匹小马相当。可原本应该是羊脖子和头的部位,却是人类肌肉扎结的上
半身。人类的头颅,微留髭须的男性面孔,不过有两根羊角从它的鬓处伸了出来。它停下来,脑袋随着视线缓缓转
动。

  它的目光锁定在奎迪身上。它喷了一下鼻息,然后径直走向他们的桌子。

  “不要看,傻瓜,”布瑞娜嘘声道。“你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准备好你的剑,”当那个生物继续前进时她
加了一句。它经过了好几张空桌子,基本上是笔直朝着他们坐的平台而来。

  奎迪将椅子向后滑出数寸,以便起身动手时不会被桌子妨碍。在它接近的时候,他暗自估量了一下它的力气和
弱点。它坦胸露背,但高大强壮。

  它经过了最后几个平台,开始踏上连接他们所坐平台的桥。它在穿行的途中站住了,盯着他们。

  “有事吗?”奎迪问。

  “你,”它粗声粗气地说。“你是奎迪·泰勒瓦尔,一个圣武士,是吗?”

  奎迪站了起来,流畅地拔出泰利森沙。“你想干什么?”

  这个生物盯着剑刃,慢慢把手伸进吊在臀部的口袋抽出一根小金属管。“信使,伙计,”它说着,举高了管子
好像这就足以解释似的。“我只是一个信使。传信给一个叫奎迪·泰勒瓦尔的家伙,跟你外表大致相同的人类圣武
士,在这个地方,此时此地。我不想找事。”

  奎迪跟布瑞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站了起来,短剑也随之出鞘。“放到桌上再走开,”她说道。

  这东西挨个看了看他们,然后耸耸肩。“别跟我过不去,”它说,把管子朝桌子这边扔了过来。

  这一掷相当远,管子在桌面上弹了一下,蹦向平台的另一边。塔普凌空抓住了它。

  这个半人羊已经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吊桥,踏上它来时的路。

  “不错的服务,”布瑞娜冷漠地说。

  “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半人羊。有点像半人马。它们从外域的某个地方来,在印记城并不常见。”

  “它说它是个信使。”

  她耸了耸肩。“是的。这里有很多信使。信儿呢?”

  她抽出纸,仔细观察那优雅的笔迹。

  奎迪弯下身子。“它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读不成。这种语言……很陌生。”

  奎迪从她那里把它接过来。“我看看……我读得懂。”

  她看着他。“我记得你说你的‘天赋’对手写字不起作用。”

  他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是我的家乡话。但怎么……”

  “它说什么?”

  奎迪很快浏览了一遍,然后大声读了出来。


               你是一个强敌环绕的人。随着大敌来临,那将是强敌中的强敌。敌人将会结盟,
反之则是
               朋友。我能对你的追寻提供帮助。我知道怎样寻找你所追求的。52号房。
                                                  
    W. 


  “不可能,”布瑞娜说,惊愕地摇她的头。“我们来这儿还不到十五分钟。没有人可以这么快找到我们。没有
人。”

  “52号房?”奎迪问道。

  “失信的52号房间,”塔普说。“被封印的房间。”

  一阵寒意爬上奎迪的脊梁。“什么?你的意思是它在这里,在这个地方?”

  布瑞娜非常平静。她一直盯着这张纸,好像它会攻击她似的。“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圣武士,如果你要听
我的建议,那就马上头都不回得离开。没人可以这么快找到我们。除非是神力。谁都不可能。”

  奎迪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假如这个人,这个……W。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那我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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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布瑞娜承认说,“但我对这件事有种很不好的感觉。52号房……那里封了好多年。谁都不知道
当初为什么封上它。这种把戏很危险。”

  “他……它,无论它是……说不定可以帮忙找到雕像,”奎迪说。

  “也可能是个圈套。”

  奎迪慢慢点点头。“有时面对一匹狼胜过逃离一只虎。”

  她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你家乡的说法?”

  他耸耸肩。

  寂静笼罩了他们片刻。“好吧,”她最后说。“我们去。但要听我的,明白吗?而且如果有什么不对劲--”


  “诸位!”一声响亮的叫喊穿过房间,打断了他们。

  离他们所坐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方形平台,上面没有桌椅之类的东西。以奎迪所处的地势,可以瞧得很
清楚,它比其他的平台都低。他早就看见它了,只是没真正注意过。

  不过现在,随着震惊他们的暴喝,他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先前那还是一片漆黑,但一阵闪光过后,平台四角
的柱子被点燃了。之前那些柱子就在那里吗?他不能肯定。

  如今平台不空了。一个矮小的灰色生物--看起来就像是石头做的--蹲在平台中间,身后伸出一对奇怪的翅
膀。它一说话的,眼睛就放蓝光。它身边站着一名肤色黝黑的男子,精瘦结实,流银色的头发垂过肩膀,直披到后
背上。

  “我给你们介绍巴莱斯·施拉格,兵刃大师,超然会的大议员,”小个子灰生物说。“剑术卓绝,超过千场战
斗未曾失败。下注吧!”

  “下注!”谁从黑暗的角落里呼喊了一声,然后叫声越来越大。

  “下注!”

  “下注!”

  “下注!”

  奎迪倾向布瑞娜。“他们在叫什么?”

  “见鬼,”她心不在焉地说。“我没料到有这事儿。一场跟密韵者大师的血腥决斗。你老实呆着别动,圣武士
,无论发生了什么。”

  “别担心,”奎迪说。“我最不想找架打了。”

  灰色生物让这阵呼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竖起一根指头。“但等一下,小伙子们!没有奖品就不值得冒险!或
许你们想看看奖品?”

  “奖品!”有人喊道。

  灰色生物点点头,做了个手势,比着缓缓降下的笼子说。“我给你们奖品!”

  这个笼子比别的新,新的多。钢铁还隐隐放光。随着它降低,囚犯显现出来了。

  “一个处女公主,你们爽吧!”这个生物呼喊着。“一个真正的极品,天界联盟的后裔!有项圈戴脚镣,最高
级的娱奴!”

  笼中的女子是奎迪前所未见的。柔顺的金发直泻下来,搭配着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她的眼中闪耀着湛蓝色,肌
肤如同大理石般的白皙。可爱得真是难以形容。她的脖子上套着个银项圈,身上的衣服比盖姆的某些女招待还少。
她对周围的淫光和嘘声怒目而视,虽被锁着却并不颓废。

  她的目光与奎迪交接,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无言的恳求在他们之间传递。奎迪突然意识到自己认识她。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认识她,也许是上辈子。

  “真该死,”布瑞娜窃声说。“坐好,伙计。”

  奎迪摇了摇头。“我不能。”

  “浑蛋圣武士,”她呻吟道。

  “他是个密韵者,圣武士,”塔普说,他的声音中带有警告的意味。

  “一个什么?”

  布瑞娜冲那个黝黑的男人一点头。“看见他的头发了吗?有多长?密韵者不会留很长的头发,圣武士。他们在
战斗之余剪短它,无论什么时候,对手击中了他,就会再剪一次。尊严问题。看看他的头发有多长。那说明很多很
多年他不仅没失过手,而且没人设法击中他一下。密韵者为战斗而生,奎迪。你很棒,不过你去跟他单挑的话,他
会把你送上死亡之书。”

  “但是首先,诸位!”灰色生物喊开了。“首先,挑战!为了得到这奖品,你必须打败巴莱斯大师!有人挑战
吗?有人挑战吗?”

  在这个生物高谈阔论的时候,黝黑男人忽然出手了。他的剑是如此快的出鞘,以至于像是凭空闪现在他手中。
他挥出一连串精妙的招数,技巧是那样的行云流水。有点像奎迪从家乡的兵刃大师那里所学到的武艺,虽说他还没
有精通。

  “他很快,”奎迪研究着那男人的动作说。“非常快。”这个人武艺高超,奎迪受训的双眼这么告诉他。他好
战的身姿跟奎迪以往见到的略有不同,流畅且强悍,优雅而致命。

  “别犯傻,伙计,”布瑞娜说。“你说过自己的状态不能战斗。就因为这个荡妇的一张漂亮脸蛋,并不表示你
得为他而死。奴隶制在印记城是合法的,伙计。撇开‘骑士奋勇拯救’的低级趣味 ,别去做傻事。”

  奎迪的目光所定在笼中女孩身上。“我不能把她留在那儿。”

  “为什么?她跟你什么关系?”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认识她。很奇怪……”

  “什么,没有挑战?”灰色生物问道。“这可怎么办?现场的没有人敢为这美味奖品冒巴莱斯大师利刃的风险
?”它旋转着扫视人群。

  它的目光落在他们桌子上。“先生你,”它说,看见奎迪正站着。“你怎么样?看上去你佩了把好剑!你来试
试运气和技术吗?”

  黝黑男人停止他的剑舞秀,重新站在原地。他轻蔑地看了奎迪一眼。

  “别去,”布瑞娜嘘声道。

  奎迪朝那个生物点点头。“我来了,”他喊道。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狂吼。

  “好的,阁下,那么,我们的挑战出现了!上前吧!”这个生物脸上浮现下流的微笑,好像它已经击败了他似
的。

  黝黑男人只是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眼。

  奎迪慢慢褪下斗篷,从头顶扯下后搭在他坐的椅子靠背上。布瑞娜在低声说着什么,她的语气很紧迫,带着警
告或者恳求的味道,但他没在听。他脱斗篷的时候有点费事,泰利森沙的剑柄绊住了衣服;是故意这么做的。那人
正在观察奎迪,观察他如何行动,有何反应。早先的战斗使他有些疲惫,但他有一个优势--他见识过了对手展示
武艺。而对方,这个巴莱斯大师,对奎迪的实力一无所知。

  人们--还有别的生物--坐在其它平台上发出不满的嘘声,鼓励声,和辱骂声,有时还用不同的语言喊。奎
迪对他们毫不理睬。他的目光锁定在下面的黝黑肤色的男人上。

  他从容不迫地走过了途中的三座吊桥和两个平台。最后一座通往‘决斗’平台的吊桥在他脚下如同活物般呻吟
作响。他瞥见吊平台的铁链转动了,让这个平台凌空吊在黑暗的洞穴上。

  “规则是什么?”他停下脚步问道。黝黑肤色男人冷静地站在平台另一边,灰肤生物位于他们之间。“第一滴
血?”

  “当然是第一滴血,”这个生物冷笑着说。它的翅膀开始拍打,来回扇动的时候声音刺耳得就像石块撞击。“
不过你得有值钱的东西下注。”

  “下注?”

  “是的,伙计。你不能两手空空,在失信不行,真的不行。你有什么下注?”

  奎迪摇了摇头。他的口袋里只有一点儿硬币。“没有,”他说。

  “真的没有?”这个生物问。它的翅膀击打得更快了,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平台,虽然那翅膀沉重的几乎不可能
把它从地板上提起来。“那些不错的生物怎么样,你的同伴?”它朝塔普和布瑞娜坐的桌子比了个手势。“拿他们
的自由下注来赢奖品,将全部成为第一滴血。”

  奎迪摇了摇头。“绝对不行。”

  “那么你必须赌自己的命了。 别的都不行,好战士。”

  奎迪瞥了一眼笼中的女孩。她的注视中混合了惊讶、猜疑、希望和焦虑。“同意。”

  “是不是第一滴血,”黝黑肤色男人首次开口了,“没什么区别。我的第一剑会成为你最后一次呼吸。”

  奎迪凝视着他。“我们走着瞧,”他说,伸手够到泰利森沙的剑柄。以这柄巨剑绑在背后的位置,他拔的时候
有点麻烦。“什么时候开始?”

  黝黑男人没有抽出他的武器。他像是很好笑似地注视着奎迪。“已经开始了,伙计,”他说。“你打算使用那
个兵器吗?那么大的玩意儿会降低你的速度。”

  奎迪摆出一副随意的架式,剑朝上,肌肉放松,做好准备。他的导师管这叫“准备姿势”,一种防御的姿势。
他一言不发。

  密韵者双臂交叉地站在那里,打量着奎迪。“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不拔兵器,是不是?”

  奎迪没有回答,依然在等。平台周围叫喊依旧,但无论是人群,还是布瑞娜和塔普,或是飞走的灰翅膀生物,
甚至是上面摇摆的笼中的女孩,如今都已经影响不到他了。只余下这个黝黑肤色的男人和这个平台。

  “我不会亮出来的,除非有必要,”这男人说。“真是浪费精力。我看见你这么无可救药的废柴,我看出你是
多么的软弱,多么的外行。从你身子的每一根线条,你的动作,你站立的方式都瞧得出来。我不需要为你这个菜鸟
出剑。”

  奎迪还是一声不吭。这人漫步上前,步法悠闲自得。他的视线没与奎迪分开过。“至于跟你一块儿的小孩和提
夫林女孩,我会在你死后奴役一个强奸另一个。强抢豪夺。你不愿那样,是不是?”

  奎迪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等待,准备着。这男人试图激怒他,但是奎迪不会一怒而战的。很多年前他就
学到了这个教训,那些武器大师和对手们教会了他。

  这人笑了。他松开双臂。“跟你说,为了公平,我闭上眼睛让你先攻击怎么样,嗯?”

  奎迪什么都没有说。

  这人闭上他的眼睛,等着。

  奎迪平静地站在原地。

  这人等了一会儿。人群中响彻对奎迪的辱骂和怂恿。

  这人终于张开了双眼。“你真是个蠢货,伙计。我真的给过你机会。”

  奎迪一言不发。

  这人缓步上前,故意置身于奎迪的剑刃可及处。

  奎迪稳固不动。

  这人脸上轻蔑自信的微笑消失了。“你在搞什么?”

  他这个问题不只是问着玩的,因为话还没说完,他就出手了。他快步上前,进入到奎迪的攻击范围,手刀闪电
般切向奎迪的喉咙,精准无比。他的姿势无懈可击,招数致命……可是奎迪已经准备好了。

  当黝黑肤色男人突进过来时,奎迪稍稍向左一倾,转过他的剑,用没持剑的右手臂挡住了这一击,诱使这人攻
击的手臂夹在他的手腕与剑柄之间。奎迪脚跟急旋,借力用力。

  黝黑男人很容易就飞了出去--太容易了。顺着奎迪那一下,他绕到了奎迪背后,自由的那只手肘朝奎迪脖子
根部落下。

  当这人在半空中转向时,奎迪就感觉到了他肌肉的动向,便朝反方向急拉,躲过了那致命一击,这男人的手肘
擦耳而过。

  这人随即越过他,轻巧地落向他身后。几乎是紧贴着。

  他的脚刚一落到平台上,奎迪就朝他的胸口猛然一踢。黝黑男人试图转向,但由于他尚未站稳,难以避开这一
击。这下没打到他的腹部,而是踢中了他的右肩。奎迪没有追击,尽管如此,这一脚的威力也足以把这男人踢出少
许。

  他顺势在半空一个后翻,轻轻地落了下来……只可惜正如奎迪所计划的那样,这个动作把他送出了平台的边界


  他在空中抓住了角落的吊链,又荡了回来。

  当他返回的时候,奎迪挥出泰利森沙,直袭这人的身躯。

  在所展示出的难以置信的力气与控制力作用下,这人抬高了身体越过剑刃,转而踢向奎迪的面庞。

  奎迪的泰利森沙的剑刃砍到了吊链。利刃与铁链相撞,后者像奶酪一样被斩断。随着铁链断裂的声音,平台突
然向下倾斜数寸,晃动不止。

  不顾脚下突来的晃动所带来的失衡,奎迪避开了铁链上男人的一踢,但反方向的回踢狠狠地击中了他的下巴,
弄得他牙齿格格作响。

  黝黑男人则是一连串足踢后,轻松地落回到摇晃的平台上。他面朝奎迪疾退三步,剑随之出鞘。

  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了片刻。

  黝黑男人冲他点点头。“我收回对你的剑的评论。附魔的,是吧?太好了。我干掉你以后它就归我了。”

  “我看你决定拔剑了。”

  这人笑了。他现在更警觉了,奎迪看了心一沉。以他目前的疲劳程度,本想趁这人大吃一惊时在第一回合就把
他弄出界的。战斗持续得越长,他会越疲劳。他慢不起,尤其是对这样高强的剑客来说。时间站在这个黝黑男人一
边。

  “你出血了,”他冲奎迪点头说。“第一滴血向着我。”

  奎迪感觉到舌头上的热血,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太糟糕了,这场比赛靠的不是第一滴血,”他说。

  “第一滴和最后一滴血都会是你的。”

  决斗又迅速展开了。

  黝黑男人高低佯攻袭击,时而转向,时而从奎迪的各个方向发起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奎迪一次又一次地格挡躲闪,但被迫一步步地后退。等待,他心想,强迫自己无视黝黑男人攻击中的明显破绽
,知道这是企图诱使他反击。

  在每场战斗中都有那么一瞬间,利于进攻的时刻。这个时刻,是决断的时刻,奎迪清楚它何时会来。还未到,
还未到,他心想,在腾挪闪避的同时,有规律地向后移动。等待,等待。

  黝黑男人也会知道那一刻的来临,他训练有素不会不知。但他在进攻,想要突破奎迪的防御。这意味着这人还
在低估他,也意味着奎迪仍然有机会。

  然而奎迪在狂攻下后退不止。更糟糕的是,尽管他试着远离攻击,但这个黝黑男人阻绝了他的转向,迫使他退
回来,使他离下坠的平台一角越来越近。这不仅预示着他将无路可退,而且--因为此刻平台倾斜着--这个黝黑
男人会占据制高点,奎迪还得被迫失衡的地面上战斗。

  等待,等待!

  又一个破绽突然露出,奎迪真想反击来把对方逼入防御。他知道黝黑男人正想他这么做;这个破绽只是个圈套
。像他的对手这样高强的剑客,本身就表示游戏权在他手中。

  所以奎迪退却了,退个不停。

  直到无路可退。退到了角落,身后除了空气一无所有,奎迪闪,再闪,又闪。

  黝黑男人发起一轮不可思议的冰雹般密集的攻击,奎迪简直无可抵挡。然后,突然间,当奎迪的防御在猛攻下
几近崩溃时,这人停止了攻击,向后小跳数步。

  他残忍地笑了起来。“你没希望了,伙计,”他说。

  奎迪没有回答。他只是持剑在位,更谨慎地等着,利用这意料之外的战斗间歇休整。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把剑。你挥动它的时候好像轻得多,而且它给你带来了优势,嗯?把你送上死亡之书后
我一定把它据为己有。”

  奎迪什么都没说。等待,等待!

  “好剑。你被它杀掉如何?很滑稽,不是吗?我用你自己的剑杀死你。”

  “你试试,”奎迪说。

  这男人又笑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他突然攻了过来,一招连着一招。

  攻击是那么的迅猛,奎迪几乎难以抵御它们。黝黑男人的利刃一次次的刺来,刺他的胸膛,他的心脏,他的小
腹,他的头,他的腿。每一剑都是无懈可击,快捷强力。这人的攻击毫无破绽,占尽优势,没--

  那个时刻忽然来临。不是为奎迪,而是为对方。

  奎迪滑倒了,他扭到了其中一个膝盖。失去平衡后,他试图勉强去抵挡头顶对手的狠击,但是密韵者当头劈下
,正中低处的泰利森沙剑刃,震得奎迪手掌发麻。

  奎迪的剑刃随着撞击迸出出一阵火花,泰利森沙从他失去知觉的手中飞出。

  这人身形急转,持剑的手一翻,反手击在奎迪的脸上。他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抓住了泰利森沙。

  他的动作完美无缺。甩击到奎迪的头部后,他身形全旋,摆出了一个绝佳的姿势。  

  但是当手掌碰到剑柄的那一瞬间,他跪倒了,剧烈地喘着气。

  卑劣者一触即死!奎迪得意地想。

  那反手一记并不严重,不过奎迪还看不清楚,他的视野模模糊糊的。他看见黝黑男人一动不动,脸孔朝着另一
侧,泰利森沙也掉了。那人蹒跚了两步,一头栽到地上。 
 
  奎迪喘着气重新站了起来。人群很安静,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他上前弯腰捡回泰利森沙。他一直走到黝黑男人身前。整个屋子依然一片寂静。

  奎迪用脚尖捣了捣这男人。他双眼茫然地向上看着。

  奎迪缓缓举起泰利森沙。人群突然咆哮起来,一片欢呼声和赞同声。

  一阵急速拍打声传来,长翅膀的灰生物再次出现了,在上方减速盘旋,直到落在奎迪的右肩上。“你的名字是
什么,伙计?”它问。它的声音不同了,低得多,好像它早先的大嗓门不可思议地改进了。

  奎迪看着它。“有关系吗?”他问。

  “人们将会要求知道。你不希望享受你挣得的荣誉吗?”

  奎迪摇了摇头。“这种地方没什么荣誉,”他说。“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

  这个生物飞起来。“我称你为新的武器大师,无名氏!”它又用之前那嘹亮的嗓门说。“都欢呼吧!”

  人群的咆哮声更大了。

  小生物的腿在他耳边晃动,奎迪轻轻敲了一下.“女孩儿,”他指着那个笼子说。“放了她。”

  “奖品!”这个生物手舞足蹈地大声宣布,银笼也慢慢降落到平台上。里面的女孩注视奎迪的眼神中混合着害
怕与反抗。

  “打开它,”等它降到底时,他说道。

  灰色的小生物只是伸手一指,随着喀啪的轻响,笼门展开了。

  年轻女子走了出来,仍然盯着奎迪。

  “真正的神力之子,还是个处女,你享受吧!”

  他走上前,抚摸着她脖子上的铁圈。“把这个项圈去掉。”

  灰色生物摇了摇头。“抱歉,伙计。法律规定了在印记城所有的奴隶都要戴项圈。相信我,你需要它。否则这
人会跑的。”它说话的同时,冲上前抓住项圈环上的皮带。它把皮带放到他手中。“她会很棘手的,伙计。你可能
会希望自己在巴莱斯的剑下就挂掉了。但是在她的怀里死去也是个很甜蜜的法子。”

  会场中的喝彩还在继续。

  奎迪接过皮带。他朝女孩倾身过去,后者像是怕被咬似地猛一退。“别担心,”他把声音压低到不至于被人群
的嘈杂所淹没程度。“一有机会我就会放了你。”

  她看着他,就好像他在说另一种语言。

  “为无名氏欢呼吧!”灰生物喊道。“武器大师与奖品索求者!”

  连接决斗场与其它平台的吊桥尚未放下,所以奎迪只有被人群的雷鸣所包围。他瞥向塔普和布瑞娜坐的方向。
塔普跟别人一样热烈地叫喊鼓掌,但是布瑞娜只是漠然与他的目光相对。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真是不可救药,伙计。在地下竞技场中干掉了一个密韵者。你真该庆幸活了下来。”布瑞娜冰冷的眼神滑向
奎迪救回来的女孩。“你的武德,”她厌恶地说。“真是令人感动啊。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她呢?”

  奎迪瞥了一眼他的美貌俘虏。这女孩还没吭过声;他拿不准她听懂了布瑞娜说的话没有。她小心地盯着布瑞娜
和塔普,好像他们会打她似的。“我做……做了必需要做的事情。”

  “对,”布瑞娜轻蔑地说。“当然了,你的脑子决不是被她这个有女神身材的娱奴给填满了。告诉我:假如她
是个老头,你还会那么急于救她吗?”

  她语气中的酸味使奎迪有些惊讶。听上去布瑞娜简直是在嫉妒。“木已成舟,”他平淡地说。“现在就算了吧
。不管是好是坏,事情都已经做了。我会放了这女孩,事情就了结了。那个石头生物把开她项圈的钥匙给了我,我
要过来的。”

  “开了这女孩的项圈,”布瑞娜警告道,“这儿的赞助人都会来扁你的。这是法律,伙计。在印记城奴隶必须
戴项圈。我可不在乎那个石像鬼给了你什么。”

  “那我就把她带出去,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再放了她。”

  “不好,”塔普突然插嘴。“英勇的圣武士大获全胜之日;如今许多人会关注他。”

  “他说得对,”布瑞娜说。“你把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那些正在寻找我们的人--有能力的人,相
信我--你要是再干蠢事,就会被发现。”

  “我会冒个险,”奎迪说。

  布瑞娜摇了摇头。“释放奴隶的惩罚是被奴役。”她猛得一指奴隶女孩。“为了她甚至更糟糕。死路一条,更
别说男孩和我了。所以别提什么‘你会’冒个险,谈谈你已经使我们冒了多少险吧。你冲出去救人之前本应该听我
的,圣武士。你本应该听话坐着不动的。没有那样做,在我们离开印记城之前,你得被这个消遣用的婊子拖累。就
是说我自从被你拖累以来,还得捎上被她。”

  “我有名字,”带项圈的女子平静地说。“不叫‘婊子’。”

  奎迪和布瑞娜不约而同地扭过来瞪着她。虽然一阵急剧地反抗可以轻易地挣脱他抓的皮带,侥幸地冲过拥挤的
房间从而逃脱,然而在他带路从角斗场返回他们的平台途中,她始终矜持娴静,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他们俩都被她
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声音很柔和,充满了从容的力量与决心。那般悦耳动听--毫无疑问是奎迪所听过的最娇柔心醉的声音。

  “我很抱歉,小姐,”他低声下气地说道,尽管布瑞娜仍然是酸酸的表情。“您的名字是?”

  “崔黛莎小姐,”她回答道。“海锥之女,光明之子与公义后嗣。”

  奎迪看着她。“那么,你是个贵族?”

  她缓缓点头。“我是,虽说我被外域强盗抢走而被奴役。”

  “好的,”布瑞娜简短地说。“你的名字是崔黛莎。非常好。你很坦白。现在澄清一下,小处女公主,我要让
你明白:我们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想要你。你对我来说整个一累赘。”她的手指着另一个女子的脸。“所以不管你
是‘小姐’还是童话故事里的迷途公主塞克拉,我都不会露出一个魔冢式笑容的。你作为被买卖的娱奴,就是个没
用的漂亮小娘们,除了负担什么都不是。所以闭上你那张美丽的小嘴吧,如果好运向着我们的话,不久就会放了你
的。”

  这女子满脸通红,但却垂下了眼睛,屈从地点点头。“如你所愿。”

  “布瑞娜,”奎迪愠道。“你不能--”

  “别搅乱,圣武士,”她打断他。“你逞能参加决斗已经比我预计得更引人注目了。我认识一些人--朋友-
-可以带我们出印记城。我们所需的就是个传送门,多谢你的骑士精神表演,我们不得不抢在追你的那些人前头赶
紧离开。首先的首先:我们立刻离开这里,集中精力找一个安全的传送门。不管通到哪儿去。一旦我们出了印记城
,那你就可以履行你的‘高尚骑士’职责,放这个美人儿走。我要忒操心她--不过最起码你得对我言听计从。我
们走。”

  “咱们还不能走,”奎迪说。“至少我不能。”

  布瑞娜茫然地看着他。“圣武士,有人在追我们。有人追你。再加上那场小表演,你在这里吸引了很多注意。
我们不能耽搁了。”

  奎迪举起半人羊带来的纸条。“你忘了这个讯息吗?这人用我的家乡话写下的地址?”

  她冷淡地点点头。“不到二十分钟前一个信使在这张特殊的桌子交给你的。我告诉过你了:那种本领是不可能
的。没有人可以那么快追踪到我们,那么精确。还有那个到神秘52号房的约会。我告诉过你了,圣武士,不要去。
追我们的人和你救回来的这个女孩够我们麻烦,不再需要了。我的意见是马上走人,顺利离开印记城之前不停步。


  奎迪摇了摇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冒失去追踪雕像机会的风险。无论发信的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想要伤害
我们的话,大可以改为派个人来杀我们。至于你说的‘52号房’,我会赌一把。”

  塔普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危险场所,伙计,神奇的传说萦绕其中。聪明女士也许是对的,不过假如你想去
的话,塔普会为你带路。”

  奎迪点点头。

  “别管闲事,小崽子,”布瑞娜嗤之以鼻。“如果这个不出声的混蛋打定主意让我们上死亡之书……”她嘟囔
道,“好吧,至少还是个有趣的陷阱。伙计,你想看52号房?那么赶快,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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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信主房间周围散乱地连接着若干或高或低的走廊。走廊的入口很奇怪;小巧而各具特色,是不规则的圆形,
像是在墙上打了个椭圆形的洞。它们使奎迪想到的不是人造的建筑,而是家乡昆虫排卵所挖的洞,弄得他毛骨悚然
。有些走廊里面散发出火把摇曳不定的光线,但是大多数都黑咕隆嗵。

  布瑞娜带着这个小队穿过一个低处的吊桥,朝一个洞走去。这座桥是老木做的,上面铺了木板,在他们的体重
下呻吟作响。

  通往走廊的洞口大致是椭圆形的,像是在坚硬的石墙上钻出来的一样。布瑞娜抓住嵌在吊桥尽头处的火把,举
在前头,走了进去。奎迪跟在后面时扫了一眼洞穴的边缘。石砌的表面刻满了冷酷杂乱的线条,像是爪痕。

  走进之后,这走廊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巨型生物贯穿出来的地下隧道,而非人造设施。墙壁是圆形的,光滑无比
,地面却是坑坑洼洼,要么高低不平,要么布满了鹅卵石。奎迪没看见门。“什么生物会选择呆在这种地方生活?
”他大声问。“它看上去不像是旅馆而更像是洞穴。”

  “会有生物喜欢洞穴的,圣武士,”布瑞娜简短地说。她回头瞥了一眼他。“把那个漂亮的小娘们看好;我们
不要让她跑了。如果你抓不紧她的皮带的话,我……”

  附在崔黛莎项圈上的皮带松松垮垮地握在奎迪手中。她安静地跟在后面,并未出声抗议,虽然她看上去有些害
怕。“你带着她吧,”他平静地说,并不想争辩。

  不过布瑞娜已经走开,带着闪烁的火把找路去了。通道陡然向左一转,随着光线的暗淡,这一小队人置身于迷
离的黑暗中。

  “快走,圣武士,”塔普说着,神经兮兮地往前推。“在这种地方,光线不好,黑暗更遭。”

  奎迪匆忙走上前去。

  他们转过墙角后,迎面是走廊的尽头。它被一面圆形的墙壁所阻。

  布瑞娜站在它前面,火把高举。她转过来看着他。“52号房,伙计,”她说完,后退了数步。

  那儿有一扇门,制门的坚木是某种阴晦扭曲的橡木。它不是垂直而是倾斜于墙壁,如同倒向地板,角度大的几
近水平。

  “这就是么?”奎迪上前问道。它看起来有点像他家乡一些邻居农场中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

  她冷冷地点点头。“这就是。你现在已经看见它了。我们进去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费心回答,伸手抓住圆把手。金属差不多锈成了绿色,但在他手中光滑牢固。

  “别管它了,伙计,”布瑞娜说,“52号房已经封了好多年。上面被钉子钉住,并且在魔法的运作下闭合。你
动不了--”

  奎迪扭动把手,感到了机械的分离。随着一阵令人战栗的嘎吱声,门慢慢地开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腐臭味从中冲出,门一下子大开了,展现出一个漆黑的小房间。灰尘在布瑞娜火把上摇曳的光
线下漫天飞舞。

  她的眼睛睁大了。“这……不可能,”她无力地说。

  奎迪回头看看她,打手势让火把靠近些。她无动于衷,他回来从她手中接了过去,然后使火光穿过门框照进房
间。

  这个房间很小,是木制的地板,相当整齐。从奎迪所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张小床和一张上面放着面镜子的梳妆
台边缘。与他们站的通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间小卧室的墙壁和地板规划得很正常,而且多是由木制的房梁和地
板构成。到处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尘土,看来这里无人造访是有些年头了。

  “我看这里再寻常不过了,”奎迪说。“你说这会发生什么事?”

  “哪个时代的?”塔普在后面说。

  “有关系吗?”布瑞娜问。“进去的人没再出来过。就这么回事。”

  “看起来是空的,”奎迪说。

  “我赞成,”布瑞娜说。“没理由进去。”

  奎迪摇了摇头。“他传信儿说52号房。”

  “我们走吧;这人什么都没有。谎话结束了。咱们现在离开吧。”

  奎迪回头看看她,然后抓住绑崔黛莎的皮带末端。他将泰利森沙从剑鞘中拔出。剑上暗淡无光。

  “你要干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把火把伸进屋中,在经过倾斜的门时低了一下头,然后走了进去。

  他走进门框的时候身体受到一阵电击,然后就像浸泡在冰水中一样喘起气来。他的脚无法像预期的那样踏下了
,因为地板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变,降低了差不多六寸。重力也改变了,从而他脚下的路不再笔直,而是稍向前
下方倾斜。

  他摔了个仰八叉,险些丢掉了泰利森沙。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根本就没走进那个小卧室。他所进
的这个房间虽说昏暗了点,但宽敞高大。

  一扇传送门!他惊讶地想。

  他手中的泰利森沙活跃起来,愤怒地在他掌中颤动。剑刃内部散发出明亮的光。危险!他明白这柄剑正在对邪
恶的存在起反应。

  这房间又黑又大,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桌子和椅子。天花板很高,每隔十尺就均匀的有一根柱子支撑。他很熟悉
这里……

  冰冷的刺痛在他背上滑动。这是个熟悉的房间,是的。事实上,他以前曾到过这里。的确,从形状上和尺寸上
,很像他还是年幼的军校学员时,同胞们经常出入的酒馆,就在他家乡的瑙汀城。因为憎恨,他还记得它。所有的
圣殿骑士都来这里,为了酒和女人,而且这里曾有他幼年生活中最耻辱的一幕……

  他愤怒地陷入回忆。他此时此地处于危险之中。另外,这不--不可能--是同一个地方。这里的桌子布满了
蛛网,地板上的灰尘丝毫未动。没有人。远处的窗户跳动着有规律的奇异绿光。

  房间另一头的桌子上有支孤零零的蜡烛。一个披斗篷的人站在后面,两只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

  奎迪听到身后一阵响动,跌倒在他后面地板上的人发出一阵咒骂。他略微转过身,持剑备战,不愿让桌子那儿
的人脱离视线,只是用余光一瞥。

  布瑞娜扑倒在了地板上。她的眼睛睁大开来,打量着周遭,短剑也出鞘入手。她身后的微光粼粼传送门犹如汹
涌的水面,塔普和崔黛莎仿佛云雾般在那边。

  奎迪马上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

  桌边的人沉默地注视着他,一动不动。他斗篷上的兜帽朝前,所以只能看见他的脸。那是张年轻人的脸,英俊
而纤细,暗示出他的精灵血统。他的眼睛带着阴影,忽隐忽现的烛光在他脸上跳跃不定,他们处于一阵紧张的气氛
中。“你好,奎迪·泰勒瓦尔,”他终于说话了。他冲他对面的椅子比了个手势。“你不坐吗?”

  “你是谁,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奎迪警惕地问,并没有动。

  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咒骂及一声重击,这人往他后面一看,嘴唇扭出一个浅浅的开心微笑。“我看你的同伴们都
已经抵达了。一次你所选择的有趣聚会,关于对抗黑暗势力而展开的战争。这个笨蛋,这个白痴,还有这个女叛徒
。”最后的一项简直是威胁的语调,直指布瑞娜。

  奎迪本能地移步置身于他们俩之间,不过这个披斗篷的人以将视线转到了一旁。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出
乎意料,”他说。“恭喜你,小姐。”

  奎迪又回头看了一下。崔黛莎正站在塔普后面。她肯定是跟着塔普穿过传送门的,然而他想像不出为什么,或
者说她怎么在踏空时没跌倒。她的皮带松垮地在项圈下面摇摆着,看起来战战兢兢。

  “第四个伙伴竟然已经选定了,”披斗篷的人低声说。“麻烦的家伙。”

  奎迪走向他。“你是谁?”他再次问道。他越接近这个披斗篷的人,泰利森沙剑柄上传来的怒颤波动就越强烈


  暧昧的微笑在这人的脸上重现。“你无法念出我的名字,”他说,“尽管我想告诉你,但是不行。可以这么说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奎迪靠近了些,他的剑仍然保持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语言?你怎么知道在哪儿找到我?”

  斗篷人又朝对面的椅子打了个手势。“请坐。我们有些事情要讨论。你一定要挥舞你的武器吗?我觉得它的存
在……很不舒服。”

  “那是因为你,”奎迪强调着回答。“你是谁?名字。”

  这人沉默了一会儿。“叫我威斯帕尔,”他终于说道。“这就够了。”

  奎迪慢慢坐了下来。他有意将泰利森沙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斗篷人没有动,但他的眼睛锁定在剑刃上,奎
迪明显地感觉到他在惧怕它。

  “太不舒服了,”他重复道。

  “你怎么知道在哪儿找到我?”奎迪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人一阵长久的沉默。“那些与你对立的、持有雕像的……他们无准备就不会行动。大量的预言被销毁和遗
失。剩下的足以让我找到你。”

  “预言?”奎迪怀疑地问。

  这人缓缓点头。“我密切注意了你的战绩,奎迪·泰勒瓦尔,从你自家乡通过传送门抵达外域的那一刻就开始
了。我在你的梦中徜徉进而更加了解你,并且我确定了。你是救世主。”

  “什么救世主?”

  这人微微一笑。“可以找回雕像的救世主。我就是能够指引你如何去做的人。”

  “奎迪,”在他后面的布瑞娜说。“我不喜欢这个人,即使他真是指引者。你雇我来给你出主意。我的意见就
是我们离开这……这个地方。马上。”

  斗篷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女叛徒说话了,”他不悦地说。

  “比起你来,我更相信她的判断,”奎迪突然说。“泰利森沙不喜欢你,我也是。”他站了起来。“我倾向于
听从她的意见,尽可能快得离开你。”

  “如果你现在走了,高贵的圣武士,你怎么找回雕像?只有我才能告诉你它在哪儿。”

  奎迪站住了。

  “别听他的,伙计,”布瑞娜低声说。“我们手头有很多足以继续下去。提夫林的名字,小纸片,你穿过传送
门所看到的……这人很危险,我能够感觉得到。你跟他做的任何交易都会导致完蛋。”

  斗篷人又是微微一笑。“很干脆的意见,考虑考虑是一个女叛徒给的。喔是的,这个女孩说的对,我相当危险
,并且根本不值得信任。但是问题在于,圣武士,我对你来说危险吗?”

  “雕像在哪里?”奎迪问道。

  斗篷人发出低沉嘶哑的吃吃笑声。“我为何应该告诉你?它是一份你需要的情报。这就是我们在这儿交换的。


  奎迪摇了摇头。“交换?我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相信你自己,”斗篷人简单地说。“你是救世主。而且我会成为七人之一。”

  “七人?”

  神秘的微笑浮现在对方的脸上。“让我来问问你,圣武士。假如我告诉你雕像的所在,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追上去找回它,”奎迪谨慎地说,觉得这是个圈套。

  斗篷人摇了摇头。“那是相当不明智的举动,圣武士。你会死的。更糟糕的是,你将失败,仅有的从那伙偷走
雕像的家伙中取回它的希望也随你葬送掉了。”

  “你什么意思?”

  这人的眼睛隐没起来。“应该有七个伙伴,”他提议道,“由救世主所挑选。这项任务得需七人完成,否测便
无人做得到。预言清清楚楚。”

  奎迪摇了摇头。“什么预言?我这一辈子可没少听说过那种诗。”

  斗篷人精明地看了他一眼。“你听到过像诗一样的圣歌。”他有些惊讶地说。他立即点点头。“更多的证据表
明你就是救世主。”

  “他说的什么?”布瑞娜小声问。“听起来像是某种咒语。”

  随着一阵微颤,奎迪发觉在这个斗篷人说‘诗’的时候,用的不是位面语。并非低沉悦耳,吐字清晰富有内涵
。它让人想起外域那个恶魔所讲的语言,虽然有些不同,更加纯粹,少了些恐吓。

  “始终都存在先知,圣武士,”斗篷人说,“甚至千年的事已经被预知了。预言说了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以
及还未发生什么。如果你想成功完成使命,就必须选出七个伙伴。”

  一阵沉默。“那这么一来你有什么可赚?”

  “我有什么可赚?”斗篷人反问,他的语气中带着讽刺。“恰恰相反,我不对圣徒要求什么。我本质上是邪恶
之徒,我也不会为这个事实辩解。但是我不喜欢那种屈从于某些人、畜生、或是神祉的想法。我更喜欢这个多元宇
宙--以我自己随心所欲的自由方式。援助你的追寻,我可以牵制住自己的某些强大敌人。所以你看,我的所作所
为只是因为个人兴趣。你明白了吗?”

  奎迪没有说话。

  “至于我想从你那里得到的,又是另外的事情了。我费尽心机去找残存的少量有关雕像的预言,但是我们共有
的敌人已经去想方设法销毁它们了,我怕他们把这事做得很绝。我所掌握的仅有事实表明只有你能找回雕像,而且
只能在你挑选好伙伴后。虽然暗示了伙伴们的角色,但却没有名字。我在这里的原因,奎迪·泰勒瓦尔,就是建议
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其中一个同伴?”奎迪怀疑地问。

  斗篷人点点头。“我已经注意你有些时候了,圣武士。虽然我并不认为你是个白痴,可我的确发现你很笨。你
的选择已经反映出你贫瘠的判断力。”他的眼睛晃过布瑞娜、塔普和崔黛莎。“一个男孩,一个娱奴,还有一个提
夫林。这就是你要带上战场的。正如我说的:贫瘠的判断力,不过做过的事情已不能挽回了。一旦选定,伙伴便无
法替代。”

  “我对你说的一无所知,陌生人,但是我没有选择伙伴。跟着我的这些人按他们的意愿自由行事,我不认为他
们被我束缚了。”

  斗篷男大笑起来。“你以为他们没有吗?他们必定被选了两次;一次是被战士,一次是被他们自己。至少你选
择了这个提夫林和男孩,他们同样选择了你。我怀疑这个娱奴也将自己与你绑在了一起。血债是她的族人无法忽视
的,她将用自由和生命偿还你。”

  奎迪沉默了。

  斗篷男稍稍前倾,这时泰利森沙的剑刃明亮地闪耀着,并且愤怒地嗡嗡作响,他立马缩了回去。“我的计划很
简单,圣武士。把我选作同伴,我会指引你去雕像被带到的地方。”

  奎迪没出声,嘴唇绷了起来。

  “你不是在认真考虑吧,伙计?”布瑞娜说。“他都说了自己是邪恶的。你容不下一个阴险狡诈的人,除非你
是个笨蛋。你听我的,咱们现在离开这个地方,再自己找雕像。”

  斗篷人甚至看都没看她。“我是一个极为强大的术士,圣武士。我的位面学识渊博无比。我有你所需要的才能
。在你的追寻中,我是个非常有力的盟友。在受训成为名战斗施法者的情况下,任何你选定的同伴都没有如此适合
作战的技能。”

  “我信任他们,”奎迪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你?”

  “你不能,”布瑞娜说。“别做傻瓜,伙计。”

  “你不信任我,”斗篷人不动声色地插嘴道。“这么说吧,你可以相信我只做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正如我说过
的,我最感兴趣的就是看到雕像从现在持有它的家伙那里取回来。从这点常识看,你可以选我做伙伴,相信我不会
出卖你。”他细薄的嘴唇再次展现出阴森的微笑。“当然,要是我的目的是出卖你,你早就死了。”

  奎迪又沉默了。

  “我的建议很简单,圣武士,”斗篷人说。“你需要帮助,我能为你的带来巨大的援助。你的答案是什么?”


  一阵寂静过后,奎迪缓缓点头。“那么我选你做伙伴,”他说,“虽然我并不确定已经相信了你对这件事的陈
述。”

  一个胜利的表情闪过斗篷人的窄脸,他野蛮地一笑。“我也选择了你,圣武士,”他说。

  桌子上,泰利森沙发着强光,仍然在愤怒地嗡鸣。

  布瑞娜瞪着他,好像他失去理智了一样。

  “哦,愚蠢的圣武士,”塔普小声嘟囔着。“你干了些什么?”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现在,”奎迪说,“告诉我雕像在哪里。”

  斗篷人长久地凝视着他。他的嘴唇扭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

  奎迪向后一震。“不?”

  “不,”斗篷人平静地重复道。“我不会告诉你。”

  奎迪的眼睛恼怒地眯起来。“我让你成为其中一个伙伴了,陌生人。我们的交易是你会告诉我到哪里找雕像。
你装什么蒜?”

  “实际上,”斗篷人说,“我答应的是会指引你去寻找雕像。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奎迪抓住泰利森沙的剑柄。“你只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他生气地说。“你保证会对我的追寻起帮助的。”


  “的确,”斗篷人不慌不忙地说,“我是的。现在告诉你雕像在哪里毫无益处。你不能去追它,还不能。你忘
了预言吗?七个伙伴必须被选定,圣武士。我算算这房间里只有五个人。那意味着在你的追寻开始前还有两个要选
定。”

  “假如我不相信你的‘预言’呢?”奎迪问。

  斗篷人笑了。“我怀疑你是否会。那就是为什么在你选定他们之前我不会告诉你雕像在哪里。”

  布瑞娜厌恶地哼了一声。“我告诉过你不能信任他,伙计。你应该听从的。”

  奎迪不理她。“我追寻的并不是什么‘七’伙伴,陌生人。我的使命是找回雕像。”

  “没有他们你无法做到,”斗篷人说。“还要有更多的伙伴。雕像被拿到了一个难以抵达的地方。我们需要一
个可靠的传送门。传送门钥匙无疑非常罕见,它们中的某些甚至是唯一的。找到它们将是个很困难的任务。”他微
微一笑。“不过别担心;我们有时间。我们共同的敌人在六天之内还不会对雕像怎么样,印记城的标准日。在那以
后,我们的契机窗口会关闭,敌人会胜利。”

  奎迪平静下来,他想通了。

  “别听他的,伙计,”布瑞娜说。“他很明显在撒谎。可能他根本就对雕像的事一无所知。”

  “不,”崔黛莎很快斩钉截铁地说。“他说的是实话。”

  奎迪惊讶地回头看着她,布瑞娜和塔普也是如此。她的脸因为些许困惑红了,稍稍松了耸肩。“这是……我的
天赋,”她解释道。

  斗篷人咯咯地笑了,然后站了起来。他出人意料地高,甚至比奎迪还高几寸。“我也许不是圣人,但至少是个
诚实的坏蛋。我决不撒谎,圣武士。我不值得那么做。你自己的同伴确定得了我在说实话。”

  奎迪考虑了一下。“假定我认可了你的预言,那个‘七伙伴’。我到哪里找另外两个?”

  斗篷人忧郁地看了他一眼。“只有你可以选择他们,圣武士。”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布瑞娜和塔普。“无论如何
,要我选的话会比你迄今为止所选的明智些。”

  布瑞娜被激怒了。“我同意,”她冷冷地说,“尤其是如果我们撞上更多像他这样的人的话。”

  奎迪打量了他们所站的这间屋子。“这是什么地方?”他问。“我猜不是在印记城。”

  斗篷人摇了摇头。“印记城是众门之城。相对来讲,很容易激活我的一道旧传送门把你带到这里。有这个必要
。愚蠢的你因安全起见而隐没于印记城中。讽刺的是,那是个我无法保护你的地方。”

  奎迪的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斗篷人耸耸肩。“我不是凡人,圣武士。有些时候我会不存在。作用于你的多元宇宙法则对我不起作用。正如
有些你不敢去的地方一样--也许是火元素位面的中心,或者是负能量位面的中央,那些个你定然会被摧毁的地方
--多元宇宙的一些地方诅咒我。印记城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奎迪摇摇头。“我不懂。”

  “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我就不说什么了,”布瑞娜咕哝道。

  “回去?”奎迪问。“我们正找路离开印记城。那里对我们来说变得很危险。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你必须回去,”斗篷人严厉地说。“我们需要的一把传送门钥匙在哪里。你必须取回它。”

  “钥匙?”他迷惑不解。“什么钥匙?”

  “唯一的钥匙,”斗篷人心平气和地说。“你会在坐落于收藏馆当中的巢塔找到它。是阿米萨手镯。”

  布瑞娜喘不过气了。“你开什么玩笑!收藏馆是城里守卫最森严的魔法古器宝库!你想让我们悠闲地走进去拿
走什么小首饰?”

  “必须如此,”斗篷人加强语气。“这只是使我们所面临任务中的其中一项。”

  她哼了一声。“别听他的,圣武士,”她生气地嚷道。“回印记城已经够昏头了。但是进巢塔?真是神经质的
疯话。”

  “这个‘手镯’是什么?”奎迪问,他的眼睛眯起来,“我们为何需要它?”

  “极有价值的物品,”斗篷人说,“虽说它的内在价值和力量对我们的目标并不重要。它是打开通往雕像所在
地的传送门的钥匙。否则我们别指望找回它了。至于你们返回印记城,那不成问题。”

  布瑞娜气急败坏,不过斗篷人最后一句意见突然触动了奎迪。

  “你那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你说你不能进入印记城。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斗篷人的目光摆向崔黛莎。“这位小姐不能跟你一起。她有另外的任务。她将跟着我。”

  奎迪的眼光变得严厉。这个人--这个陌生人--无论他是谁,散发着胁迫、危险和邪恶的气息,意图把一个
他好不容易才救回的精致美丽的崔黛莎带走。“我不这么认为。”

  斗篷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件事上别无选择,圣武士。不这么做你的追寻就无法完成。必须如此。”


  布瑞娜目瞪口呆。她第一个本能的是愤怒地抗议。她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他的方式。但从另一方面看,她强
烈反对奎迪为崔黛莎而战。

  “这大概不是个坏主意,圣武士,”过了片刻,她最后说。“毕竟她要离开印记城,我们将不被她拖累。这正
是我们要做的。”

  “她不是累赘,”奎迪说。“她也并没有对我们、对我起什么誓。她只不过是个陷入困境的女孩子。我们正要
把她带离印记城,不错。但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那项圈从她脖子上撬掉,让她安全地离开。”

  “她是一个伙伴,”斗篷人坚持道。“选了两次。”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欢愉。“目前为止,她是你所做的选择
中最好的一个。我们的追寻没她不行。”他摇了摇头。“不过她不能和你一道返回印记城。如果她去了,你会死的
。预言很清楚。你必须相信这点。”

  “为什么?”奎迪质问道。“目前为止你向我提供的那些我从未听说过的预言都是含糊其词。就我看来,你是
那些已经抢到雕像家伙的密探,要暴露我的行踪。”

  斗篷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奎迪挑战似地回瞪。一阵长久的寂静,然后他们后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

  “他说的是实话。”崔黛莎平静地说,她的轻声话语惊动了所有人。她脸色苍白,很明显被要与这个斗篷人同
行的前景给吓坏了。然而她很坚决。“他没有撒谎。我给你说了;我的天赋。”

  奎迪回头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她的脸色苍白。“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圣武士。他是对的;我们之间有一笔血债。无论你提到的‘雕像’将怎
样,我都会尽可能的帮助你。”

  奎迪摇了摇头。“那不是你的战斗,小姐,”他轻声说。“我不明白‘血债’是什么,不过你没欠我任何东西
。我是对你感兴趣才那么做的。不要认为你必须陪着这个……这个人才可以报答我。对我来说,他是个陌生人,我
对他所提出的那些预言毫不知情。”

  布瑞娜皱起眉头,但什么都没说。

  “我自己作了决定,圣武士。”崔黛莎说。“我会跟他一起走,他没有撒谎。我自愿这么做。”她朝布瑞娜和
塔普点点头。“至于说这是不是我的战斗……他们呢?我感觉到他们自愿跟随你。我就不能吗?因为这是你的战斗
,所以也是我的,我会报答这份恩情的。”

  奎迪摇了摇头。“我不会允许的。”

  “她说得很有理智,圣武士,”斗篷人说。“你好好听着。她是个同伴,两次选择。”

  “别跟我扯那个!”奎迪说。“我连它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我不会把一个天真无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交给你
。你提供的那些理由不足以让我相信你,每条理由都不行。”

  斗篷人沉默了一会儿。“你看见了黑色要塞,”最后他说。“那是我们必须要去的地方。但是抵达那里之前,
其它的工作一定要先完成。”

  奎迪什么都没说。

  斗篷人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坐吧,圣武士,”他说。“我们来讨论一下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们谈谈预言。
然后你可以作决定。”
十六章
 十六章


  一开始奎迪还以为这个传送门是他曾穿过的中最为平静的。
 
  没有反胃恶心,没有迷失方向,没有雷打电击。甚至没有引力失常。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威斯帕尔为他打开
了一道返回印记城的传送门,他步入其中时,除了周身轻微的刺痛以外,并没觉得怎样。

  他信心十足地走入这条小巷,拔剑在手,站稳脚跟……

  ……然后跌跌撞撞地倒向右边,失去平衡撞在了砾墙上,刮得他的右肩生疼。

  “比位面游者差得远了,不是吗?”布瑞娜帮他重新站起来,言下讽刺地问道。“嗯,最起码你这次没有吐。


  奎迪咕哝着,试图停止小巷的天旋地转。他的耳朵在莫名其妙地嗡嗡作响。该死的传送门不知何故剥夺了他的
平衡感。“我开始觉得传送门不接受我。”他扫了一下周围。

  “我们在哪里?”

  “印记城,”她简单地说,环视四周。“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站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如果那算得上巷子的话--两旁是高耸的墙壁。脚下的街道是由鹅卵石
铺成,不过相当的粗糙,到处是冒尖的石块,使得地面崎岖不平。他们离开印记城时还在下的蒙蒙细雨已经停了,
剩下光滑潮湿的街道与房屋,还有穿梭在凸凹石块间的污浊细流。

  “是印记城,”塔普确定道。“职员区。”男孩背了一个可笑的特大背包,是威斯帕尔给他们的,那个术士在
里面塞满了贵重物品。原本奎迪想要拿它,但是塔普坚持说自己能够毫无困难地看守它,以防前面有更多的战斗得
应付。

  布瑞娜半信半疑。“职员区?我不知道……看起来不怎么熟悉。”

  “职员区,”塔普向上指着坚持说。“看见了吗?讲演者大厅。”

  奎迪沿着塔普手指的方向望去。高墙顶上两支细长的尖檐向左伸出。对于他的眼睛来说,它们在黑暗中只是模
糊的轮廓,但是布瑞娜很明显认出它们了。

  “讲演者大厅,”她同意道。

  “什么意思?”奎迪问。

  “意思是我们在职员区,或者说近得已经没什么区别。至少你那个新找来的朋友在传送门通往何处的问题上没
有撒谎。”

  “那么你知道我们在哪里?‘收藏馆’又在哪儿?”

  “给我几秒钟确定方向,”她打断道。“好的,巢穴是这条路,如果我记得没错……”她略微转身一指。“这
条路,经过探求者礼堂。离大健身房很近。”

  塔普使劲点头。“是。”

  她痛苦地看了奎迪一眼。“你确定你打算穿过这里?我是说,一个连真名都不肯透露的可疑术士,我们要听从
他那发疯的命令?”

  “赛丽丝拉说他讲的是实话,”他反对道。

  她的眼睛转了转。“噢是啊,那个处女公主。她的意见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如果你想要我的看法,我们最好
甩掉她。”在奎迪的注视下,她双手连摆。“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不该跟圣武士讲道理。我估计到时候我们会像一
群待宰的羔羊一样冲进收藏馆。行了,站在这儿白搭。既然我们想自杀,那就去吧!”

  她转过脚跟,大步离去,也不看看他们跟上来了没有。

  奎迪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与塔普对视了一下,后者冲他咧嘴而笑,耸了耸肩,然后小跑跟上她。

  “永远搞不懂那女人,”他嘟囔着,快步追了上去。

  小巷朝右急转,接着又是右转,然后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然而布瑞娜没停,反而转向左边要走进墙壁一般。塔普一言不发地跟着。

  “嗨!”奎迪瞪着前面喊道。

  布瑞娜的头突然扭回来。“又怎么了?”她问道,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

  等到奎迪赶上她,才看到这条巷子根本就没到头,只是硬生生地折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那边是一条更宽敞的
街道。

  “唔……抱歉,”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别介意。”

  她嘴角一撇。“我不知道他们中的哪个让你流连忘返,圣武士。那个屁股丰满的女孩还是谎话连篇的术士……
你一心留在他们身上,糊涂地甚至都不能跟着别人走路了。”

  “你胡扯些什么?”他问,跟着她走到较宽敞的街道上。“我以为你开始对他计划感兴趣了,就在会谈结束的
时候。”

  她嗤之以鼻。“我当然感兴趣。他给了我们金币,圣武士。价格公道合理,而我们正缺钱。他还把那个婊子从
我们这边带走,我们已经脱离苦海了。但是喔不,我们没有。因为最愚蠢的圣武士,我被这些计划瞄上了,所以我
们得像个清洁工似的给这位威斯帕尔大人找东西。”

  “雕像--”奎迪开口道,但是她打断了他。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的雕像必须找回来,如果别无他途的话。”

  她再次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向街道。奎迪跟上去,沮丧地回想起她刚才跟他交谈时又开始用圣武士这个词。这
很奇怪,以前她这么奚落他的时候,通常是有些隐含的深意表露出来的。

  这条街道经过拓宽,两旁立着非同寻常的高大灯柱,在黑暗中忽隐忽现。他们途径的建筑和店面同印记城别处
的一样形态各异--这儿有一栋顶部带有塔楼与尖顶的大理石宫殿;旁边是一座黑曜石塔,远处一座木房子跟他家
乡城市里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看起来情况好一些,主要是很干净(尽管多半还会有点尘垢留下来)以及良好
的维护。这里的鹅卵石也比较光滑,同时一些地方安置有排水沟,里面混合着垃圾废品之类的,废品和生活废弃物
像是排到了这个超位面城市的其它地带。也许是因为适才的雨吧,这儿的晚风即使对奎迪来说,也并不难闻。

  “他们把职员区保持得干净些,”他对塔普说。

  “你应该去瞧瞧女士区,”男孩回应道。“高层和神殿的地方。那里才不像这儿这么脏。”

  这条街很长,而且相当得直,所以他们可以看到前面一些道路,灯柱顺着印记城的弧线逐渐排开。大概是晚上
吧,以奎迪所见,街上空荡荡的。远远的拐弯处,有些模糊的身影在泛光的水坑间移动着,但是离得太远了,除了
朦胧的身形以外,不可能辨认出别的什么。

  嗡嗡的响声吓了奎迪一跳时,他们仅仅走出了三十码。一条小道连着他们所处的大路,一个金属制的奇怪东西
在路口处移动。

  它的形状大致是个立方体,两条细长的机械腿从下面伸出来,两只类似的胳膊在两侧摇摆。立方体的顶部立着
两只小翅膀,大部分是金属的,不过顶端覆盖着灰色的羽毛,在它移动的时候略微摇摆。立方体的正面是一张混合
了灰肉,金属和玻璃的脸。它的眼睛大而奇异,每只裹着层层的金属片,下面是个玻璃盘。嘴巴是一条直线,嘴唇
绷在一起。

  尽管它相貌丑陋,但动作很敏捷,腿部的齿轮以一种灵巧的方式带动双腿上上下下。它呆板地奔入街道,离他
们所站的地方一段距离处急忙停下来,从翅膀某处发出嘈杂的蒸气嘶嘶声。

  “究竟是什么东西?!”奎迪说,伸手去够他的剑。

  它站在那儿盯了他们几秒钟,眨了一下眼,转向右边,然后离开了,跑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放松点伙计,”布瑞娜说,她看见奎迪在它靠近时拔出了泰利森沙。“不必发神经;它只是一个魔冢。给它
让路,它会不理我们。威胁它是不理智的,会招惹麻烦;实际上我们的麻烦够多了。”

  奎迪仍然利刃当前,注视着它离去。“那东西是什么?”

  “魔冢,”塔普补充道。他把手指圈成圆,靠近头侧。“不对。”

  “别在意它,”布瑞娜说。“它走了。我们离巢塔不到两个街区。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对不?”最后一句带
了点讽刺的语气。

  奎迪想了想。“实际上,不对。我要先看看我们将用来退离的传送门。我们得清楚逃跑策略,以防万一我们需
要紧急使用它。”

  布瑞娜一怔。“嗯……聪明,伙计,”她勉强说。“那么走吧。古怪街不远了。”

*************

  与其说古怪街是条街,不如说是道沟。它比周围正常的平地低出十尺左右,一连串的铁拱桥连接着上面的街道


  一些带门窗的商店和房屋(此时是一片漆黑)与上面的街道相齐平,大部分是灰黑色的石块砌成的,兀自滴着
早先的雨水。

  这三块街区中总共有八座桥梁穿过街道顶上,有一个地方的楼房正在建造中,若干木梁横架街道上方,以便与
工人来回走动。每一座横跨街道的真桥都是由烟黑色的熟铁制成,那上面的金属镂刻着奇异多变的图案。

  奎迪、布瑞娜和塔普面前是第三道桥,他们向上凝视拱桥的底部。那里的钢铁被弯过了,扭成谷粒、树木和叶
子的模样。所有的叶子都有着同样独特的形状,中心长有倒钩。奎迪拿出三片相同的叶子--并非金属而是真实的
植物--从身旁的口袋里。那个术士给他的,据说它们就是激活这个传送门仅有的钥匙。

  “那是传送门?”奎迪问。

  布瑞娜耸耸肩。“你的朋友威斯帕尔管它那么叫。可能是吧。估计时机一到,我们就能找到。”

  奎迪拿着这些叶子。“这些是钥匙。”

  “他是这么说的。”

  他取出其中一片叶子摊在手上。“那我们怎么激活它?”

  “如果它的确可以运作,我们要做的就是拿着钥匙激活它,过会儿就会开启。”

  奎迪扭过去抬头看看桥。“可我现在正拿着树叶,看不出有什么变动。”

  布瑞娜瞥了他一眼。“喔?试试在下面走走,看看你把它换个方向如何。印记城是众门之城。任何门窗,甚至
是桥拱下的过道,都有可能是传送门。如果你侥幸或者说不幸拿到了正确的钥匙,一旦找到了真正的传送门,你就
可以拿过去。说实在的,很多混蛋都在他们不愿去的地方完蛋,只因为他们在错误的时间迷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


  奎迪审视了他手中的树叶。“看起来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树叶。”

  “的确,”布瑞娜说。“是奔放之野犊皮癣树上的。如果我们拿着它在桥下走过,那就是我们会到的地方。嗯
,如果那个术士跟我们讲的是实话,这可没什么效果。”她回头看看第二座桥。“也许那边有一个是传送门,要是
我们有正确的钥匙的话。”

  “找到了传送门,找到了钥匙,”塔普说。“是时候拿手镯了。”

  “或者我们可以毙了这馊主意,找一个好旅馆,休息休息,”布瑞娜说,然后眼珠转了转,别人还没开口,她
自己就回答了。“我知道,圣武士,我知道。巢塔。”

*************

  这栋建筑比奎迪预计的要高瘦得多。主体基座又低又矮,不过上面隐现出一座方尖石塔,越伸越高,最终是一
个褐色的房顶。建筑物上一扇窗户都没有,但是几乎塔的每个部位都挂满了钟表--大钟,小钟,摆钟,有仪表的
钟,没仪表的钟,圆钟,方钟,带数字的钟,不带数字的钟,没指针的钟,留有原本可能是数字符号的钟,有很多
数字的钟,甚至有数字极少的钟。

  整栋建筑看起来就像是蓝色的条纹游走在一整块儿精心砌好的大理石上,墙面光滑的足以反光。楼梯的尽头是
一对黑色的巨门,以奎迪来看,那是唯一的出入口。

  “呐,到了,”布瑞娜说,“一帆风顺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虽然……”

  “这些钟表是怎么回事?”奎迪问。

  “收藏馆的主人被称作时间守护者,”布瑞娜说。“无非是他个人的喜好罢了。谁知道一个日尔曼尼的脑子里
会过些什么?他们都是发神经。”

  “太对了,”塔普咕哝道。

  “日尔曼尼是什么?”奎迪问。

  “时间守护者就是,或者说至少就是这么叫,”布瑞娜说。“别问我他们长什么样;我一个都没见过。我所知
道的就是人们相同的看法:不能信任他们,不应该害怕他们,而且他们是神秘难测的。有时候他们会帮助你,有时
候他们会杀掉你,有时候他们根本就不理睬你。至于时间守护者,人们说他花了数个世纪来寻求有价值的物品,并
把它们收藏到私人博物馆。那就是巢塔。他们还说他从不将自己的收藏品给别人,他杀了很多来慕名而来的蠢到极
点的笨蛋。”

  “我们不是来乞讨的,”奎迪说。“我们会出价购买。”他对塔普打个手势。“把背包给我,”他说。

  “塔普能拿它,”男孩回答道,看起来有些迷惑不解。

  奎迪摇了摇头。“把它去下来。你不进去了。要是全进去,太冒险了。”

  塔普伤心地反驳。“塔普可以战斗。塔普不怕!”

  “塔普应该留在这里,”奎迪说。“如果我们失败了,需要你去找威斯帕尔,让他知道情况如何。无论怎样,
必须找回雕像。”

  塔普闷闷不乐地取下背包。“塔普会暂时留下,”他不情愿地说。“但如果有必要,他会营救勇敢的圣武士。


  奎迪把背包抡到肩上。“好的,”他叹气说。“我觉得站在这会失去理智的。咱们赶时间。”

  “是啊,不会错过跟死亡之书的约会,”布瑞娜一边说,一边跟他走上楼梯。

  奎迪在门前停下,回头看看塔普。“最好到视野之外。”

  男孩往后退了几步。

  奎迪注视着大门。“我们该不该敲门?”

  布瑞娜直接举起拳头,用指节连敲三下。敲击声异常响亮,好像她打的是钹而不是金属门。奎迪惊讶地向后一
退。

  “这是哪种金属?”他问道,但是看起来她几乎跟他一样震惊。

  右边的门打开了,一个身披金甲的巨石般的人出现了。

  “谁胆敢如此?”它的声音隆隆作响。

  “把你的剑留在鞘中,伙计,”当布瑞娜看见奎迪握住剑柄时,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否则你马上就会把我们
俩送上死亡之书。”

  巨人向下盯着他们,脊梁笔挺纹丝不动。

  “奎迪·泰勒瓦尔,”奎迪最后说,“这是布瑞娜,一位印记城居民。我们来找时间守护者。”

  “想干什么?”

  “他的收藏中有一样纪念品,叫做阿米萨手镯的东西。我们来拿它。”

  “为什么我不因为你的傲慢而彻底毁灭你?”

  “啊糟糕,”布瑞娜无力地说。

  奎迪生气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们为了拿回手镯,可能有一些东西与你的主人交易。带我们去找他,让
他决定要不要把它给我们。”

  巨人只是站在那里,凶狠地朝下瞪着他们。奎迪想起自从它开门就没动过。

  时间在流逝。

  “怎么?”奎迪终于问。“你带不带我们进去?”

  巨人还是不回答。

  “喂?”又过了两分钟的寂静,奎迪问道。

  巨人突然后后退,转到一旁让他们进来。“来,”它隆声道。“跟上。”

*************

  塔普站在街上,注视着奎迪和布瑞娜进入建筑。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他在那里站了几分钟,整理自己的思绪。“麻烦,”他如此说道,向前奔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高大的金甲武士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便消失在走廊深处,布瑞娜和奎迪因它的觉醒而尾随了上去。

  走廊很宽敞,高大的甚至连给他们领路的巨武士在走廊中都挨不到顶。地板是沥青色的,光华明净,镶嵌着由
古怪花纹和诡异符号组成的图案。燃烧的大火炬照到地面,均匀的分布在地板上;使他们脚下朝上散发出呈红色的
光彩,让一切笼罩在阴森中。奎迪不是很确定,不过地板本身有一种隐约的颤抖,像是在一种神秘力量下脉动着。
他跟布瑞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她看来也不确定,只是催促跟上那个巨武士。

  走廊两边,每个燃烧的火炬之间都有一棵小树,株株各具特色。有的瘦小却枝繁叶茂,有的高大粗壮却是光秃
秃的;有些叶子上放着松油烛,有些则空着。他们行进的时候,奎迪注意到周围的一个现象:一部分树已经死了,
耷拉着被一对干枯的叶子裹着。活着的那些,则是对比悬殊,被照料得无比精细。

  巨人的脚步沉重有律,脊梁挺得笔直。它的动作令人费解地缓慢,然而步子大得奎迪和布瑞娜必须快跑才跟得
上。

  走廊略微向右偏,不过似乎要好远才能深入到建筑内部。他们走的时候,奎迪费尽心机去估计整体的构造,想
知道它是如外表所现,还是可能建筑里面比外面要大。

  这时,走廊毫无征兆地向左一拐,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金巨人站在入口,面向奎迪,以便让他们过去。它
一站定就不动了,直直地着前方。

  里面的大厅呈椭圆形,墙壁不是竖直的,而是在上面拱成一个大圆顶,中间有个天窗。令奎迪惊讶不已的是,
那儿不是印记城遥远的灯火在闪烁,而是一张跟他家乡的月亮几无二致硕大银盘,正被闪烁的星光环绕着。

  房间中央后一座喷泉,正处于敞开的天窗下面。银色的月光射进翠绿色的深水中,通过反复的折射,在这个房
间绘出阵阵古怪的波浪来。

  屋子里随意地放置着参差不齐的石柱,有的仅高出地面数尺,有的几乎要擦到天花板,不过除了空气什么也没
撑到。

  他们所面对的方向,是一列大理石台阶,通往一座小小的凸起平台。阶梯上遍布某种巨型生物厚实柔软的皮,
是奎迪家乡的长颈鹿那种颜色,不过花纹不同。在台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白袍的男人。

  不,不是男人,奎迪改变了想法。一个有男性特征的生物。

  一眼望去,他长得像个人类,然而虽说他在房间的那一边坐着,奎迪仍然可以说,他比正常人高得多。他长得
精瘦结实,皮肤带银色的金属般花纹。他的头部引人注目,不过拉得有点长,眼睛白得像白化病人,散射渗人的光
芒。

  他若有所思地用一根手指抵住下巴坐着,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过来,”他终于说。

  他的声音回荡却不空洞,清晰而不嘈杂,低沉的让奎迪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在这股声音中根根竖起。这人舌头
的颤动仿佛引起了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共鸣,房间的各处同时散发出声音来。

  布瑞娜舔舔嘴唇,忐忑不安地看了奎迪一眼。

  奎迪完全走了进去,然后站住了。长袍男子在他对面,其间的池子中并没有明显的过道。

  长袍男子掌心向上,一手轻抬。突然间传来一阵水涌声。一条石道从池子底部升了上来,水流从它表面泻下。
它升到与水面相齐后便停住了,形成了一条贯穿的窄道。

  “过来,”那男子重复道。

  奎迪大着胆子走上过道,发现其虽湿却并不滑。

  长袍男子等待着,直到奎迪踏上长颈鹿颜色皮所包裹的阶梯底层。“你是谁,到我的住处来乞求帮助?”

  奎迪作了个深呼吸。“我是奎迪--”

  “你是奎迪·泰勒瓦尔,”长袍男子打断他说,“你的同伴是达斯的布瑞娜。你的追寻是什么?”

  奎迪窘迫地瞥了一眼布瑞娜。她耸了耸肩。

  “我?我们--”

  长袍男子再次打断他。“你寻找雕像,奉命拿回它。但是为了得到它,你需要阿米萨手镯,这使你来找我。”


  “那么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我看见很多东西,”长袍男子说,“干预了所有的事情。”

  奎迪有些不解了。如果这个长袍男子已经知道了,干吗还要问呢?他鼓起勇气开口了。“那么要是你知道了我
们要找什么,你会怎么说?你会帮我们吗?”

  长袍男子没有马上回答。他坐着,像块石头一样。寂静被打破了。“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为你的利益做事。”


  布瑞娜第一次开口了。“我想你说了你干预了所有的事,”她指出。“你怎么会不对它做什么?”她从奎迪肩
上说道,他几乎被她的声音了一跳。他意识到她是从桥上跟过来的。

  “时间守护者介入了所有的事,无论他行动与否。在我的一生中,我接见过神力,杀死过凡人,欺骗过恶魔王
子,讽刺过真神。甚至更重要的事件我都袖手旁观。抉择导致后果。”他把未盲的双眼转向奎迪。“你在追寻中拥
有强大的敌人,圣武士。我为何要因你而惹麻烦?我为何要放弃手镯?”

  “你说你曾经讽刺过真神,”奎迪反驳说。“我的敌人更加强大到连你都害怕他们吗?”

  “我谁都不怕,”长袍男子回答,“无论是代理者还是神力本身,甚至是女士自己。”他指了指站在他们身后
一动不动的金巨人。“我在这个地方很安全,被我的宠物和玩具所环绕。我有仇敌,很多仇敌。我还没蠢到无缘无
故讨一个新的来。”

  奎迪上前一步,踏上动物皮的边缘。“我们不是来寻求施舍的。”他举起背包。“我们有钱币和贵重物品。也
许我们可以达成某种共识。”

  “时间守护者不需要金子,”长袍人回答。“你们会有什么可交易的?”

  “我们有其他的贵重物品。”

  长袍人点点头。“如你所说。”他朝地毯打个手势。“展示出你的货物,我们来看看。”

*************

  塔普围着收藏馆慢慢地转悠,一步一停以便严密地检查墙壁。到处都一样:精致的大理石镶嵌着蓝色的条纹,
光滑如镜,勾画出了建筑物的弧线。没有可供拉抓的装置,没有破洞或者裂缝,更糟糕的是,整栋建筑连一个可供
攀爬的窗口都没有。

  房子上方瘦高的塔尖高高耸起,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但是下面底座的墙壁一无所有。

  游荡的途中,他发现了一个可能的入口。

  建筑的主体部分滑不溜手,差不多有二十尺高。不过他注意到塔身的最低处与底座屋檐相接的位置有一个窗口


  对塔普来说,从这个角度看,基座顶端边缘建得太高了,不过看起来那上面可能有窗门。

  塔普审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工具,怎么爬上二十尺高的房子?

  收藏馆后面有条十尺宽的小道,与其说是一条正规的路,倒不如说是建筑物之间的豁口。这座径直建在收藏馆
后面的高大畸形建筑是正方形的,至少有十二层高,再往上则尚未完工;木质的骨架穿插着半成的地板,赫然指向
灰暗的天空。

  砖头垒到了第三层便嘎然而止,以上的楼层全都没有墙壁。它比收藏馆基座的屋檐稍高。

  塔普估量了一下,计算着两栋建筑间的距离,然后对自己点点头。他可以跳这么远。

  他冲向砖楼,手指插入到砖缝中,迅速蹿了上去。

  速度比他预计的要慢,因为这座房子虽然仍屹立不到,但材料已经历经风吹日晒,年代久远,而且泥浆砖块在
印记城无情的酸雨下已经松散。很多地方都极软,墙壁在塔普手下崩碎成灰。

  然而塔普这辈子爬过很多墙,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他被迫减速,但仍坚定地向上攀登,这儿沿着左边,那则后
退另觅它路,同时在前行中保持了良好的平衡。

  最后几尺难到了极点。墙壁更光滑,以至于无从下手。砌墙的材料跟下面的不同;似乎是更加稳定结实,却不
止一次大块的从主体上剥落,险些将他砸到遥远的地面。塔普也不知道哪块承受得住他的体重。他小心翼翼地往上
爬,渐渐地靠近三楼的窗户了。

  他右手所抓的砖头碎成粉末时,左手指头刚够到上面的边缘,使得他一只手吊在了那里。

  他惊慌地轻呼一声,手脚乱舞着,用空着的那只手胡乱地去扒下手处。但是他挥出的手指触到的只是光滑的表
面;没有任何器具。更糟糕的是,他抓的边缘在打滑,松动的砖头在他的手指下流出细纱。

  他再次尖叫,突然间滑落了。

  “抓住了!”

  当他跌落向半空时,一只粗鲁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握的是那么得使劲,弄得塔普又一次尖叫起来,然后便
被拉回到一个开口中。

  一个塔普所见过最高大的男人提着他。他站立时至少有八尺高,肌肉扎结,长着个光脑壳。“喔,我们在这儿
弄到了什么?”他毫不迟疑地将塔普提起,审视着他。他的一只眼睛是死白色,像是瞎了。他偏着脑袋,似乎用好
眼来把塔普看得清楚些。

  “看来你是捉住了条小鱼,格拉夫,”另一个人漠不关心地评论道。“噪音就是从这儿来的,嗯?他爬到房子
这面干什么?”第二个人比头一个瘦小的多,比一般人还矮,始终是愁眉苦脸的,牙上还有个豁。如同头一个人,
他穿了件淡红色的皮甲,虽然陈旧但形状完好,尽管胸口和肩膀上没有标记或徽章,但看得出是制服。与第一个人
不同的是,他脖子上挂着护身符般的银坠。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拨弄着它。

  “的确,是他,”大个子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号坎德人?”

  新来者看看他。“也许吧。我倒宁愿把他看成迷路的小鬼。”

  “我们该怎么做?扔回到外面?”

  豁牙严厉地看了他的大个子同伙一眼。“那是屁话, 格拉夫。你如今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立过誓和所有的
程序。我们做事不能这么马虎,绝对不能。我们用正确的方法做事,那才是和谐会的方法。我去问伊劳瑞,毕竟他
作主,知道该怎么做。很可能这个过路骑士得被带过去问话。”

  和谐会,他的心因这个词而沉了下去。顽固者,他心想。假使他们把他扔回外面,运气或许还会更好些。这个
团体遍布整个印记城,是塔普最不喜欢的组织。他听说过有人被突然带去问话的恐怖故事,那些人就此失踪。

  他依然被提在半空中。“放我下来,”他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命令。“立刻放我下来。”

  大个子打量了他一下。“它说话了,”他观察着,并没有执行。

  “是吗?不理它。”豁牙已经转了过去。“阁下!”他冲着阴暗的房子里面喊道。“到这里来,阁下!我们发
现了点东西,我们发现的!”

  “放我下来,”塔普再次坚持说。

  大个子把手缩回来,猛然间给了他一巴掌。

  那是轻轻一击--简直算不上掴--但这个人极为强壮,让塔普两耳嗡鸣。他看了一会儿星星,然后一切逐渐
重新聚焦。

  另外三个人从阴暗的房子内部走了出来。他们全部装备着与先前两人相同的熟甲制服,不过领头的引起了塔普
的注意。一个又高又老的男人,露着发迹和头发,他表情僵硬,步伐呆板。两个人站在他身侧,很明显他是头儿。


  “这是什么?”他怀疑地看着他问。“一个小孩?”

  “发现他在爬墙,阁下,”豁牙说。“无论如何,格拉夫抓住了。”

  “嗯,我想知道一个正经人在废墟里有什么要紧事。”

  塔普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如果他编不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就会被拖去问话。“我只是想--”他开口道,但
大个子又给了他一下子。

  “安静点,小东西,”豁牙说。“伊劳瑞说话的时候,你听着。”

  “毫无疑问。这是个满嘴瞎话的小鬼头,”老人说,“我是个实在人,容易被误导。”他想了一会儿。“今天
我们完事了,”他最后说。“带着这个小家伙,格莱夫。和谐会审问者会得到他的口供,我也会知道缘由。”

  “带上他?”大个子问。“您的意思是用什么装呢?”

  “你有个口袋,”头儿说。“把这小家伙放进去,我们会带他去审讯。”

*************

  长袍男子沉默了许久。他在王座上微微前倾,俯视着奎迪从背包拎出来的最后一件物品。那是一个金质的茶壶
样东西,尽管奎迪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它被做的像只丰满的天鹅,上面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以及他不认识的优
雅字迹。

  “不行,”时间守护着最后说。“它激不起我的兴趣。下一个。”

  奎迪因挫折叹了口气,把背包举了起来。“没有下一个了,那是我们全部的。”他对着厚地毯上成列的珍器饰
品打了个手势。“你挨个拒绝了每一个。我们这里没有一件你愿意交换的?我用它们全部来交换手镯。它只是个微
不足道的宝贝吧?这个手镯我们只需要用一下子--用完了就会还的。”

  “手镯是我的战利品,这些饰品不是。不过你可能有别的东西引得起我的兴趣。下一个。”

  奎迪要了摇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其它的了。就这些,要么就没有。”

  长袍男子眉毛一挑。“你没有其它的了?没有你的战果?没有你所敬畏的东西?”

  奎迪回视了布瑞娜一眼。她跟他一样迷惑。“不。”他最后答道。“这是我们所有的物品。”

  “我注意到你背了把武器,圣武士。似乎做工精良。”

  一阵寂静。

  奎迪后退了一步。“我的、我的武器?”他问,瞥了一眼肩膀上探出的泰利森沙剑柄。

  守护着缓缓点头。“你的剑。它是能引起我兴趣的物品。如果你把它放在地板上,或许我会动心拿手镯来和你
换。”

  奎迪摇了摇头。“绝对不行。它是被委托给我的,我不拥有它。甚至我不--”

  “我们的追寻很重要,”布瑞娜突然打断道。“可能比你的手镯重要的多。不过也许我们能达成某种交易--


  “安静,提夫林,”长袍男子说。“这跟你无关。如果圣武士不拥有他的剑,我们不会有交易。手镯是我的,
价不行我不会让出手的。”

  布瑞娜瞥了一眼奎迪。“也许在我们的追寻结束后,圣武士能够申请得到这把剑。”

  奎迪眼一眯。“你什么意思?”他不解地问。

  她转向守护者。“这样的话,在追寻结束后你就到手了。不只是他的剑,还有手镯。你将会丰富你的收藏馆。


  “你在说什么?”奎迪惊讶地问,感觉被出卖了。“我不会得到泰利森沙。你当然清楚那一点。”

  “你不必这样,”她回答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在说你的剑。你所说得在家乡打仗用
的那把。这个日尔曼尼问你要剑。当然要承诺你的那把。他要它,我想你应该给它。”

  他恍然大悟。她让他设个骗局。长袍男子要的是他的剑。泰利森沙不是他的,但他可以承诺自己的剑--他留
在家乡先知那里的一把--来代替。文字游戏。

  守护者认真起来。他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有趣的提议。一位被履行誓言所束缚的圣武士,应该会给的。真
想知道他会交出它吗?我要求立誓,他的追寻完成后,不但要归还阿米萨手镯,还要把它的剑让给我,陈列在我的
收藏馆。”

  奎迪还在思索。说几句话容易得很,尤其是照这个日尔曼尼所说的去发誓。那甚至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谎言。奎
迪将来只不过交出自己的剑而已,神器毫无危险。实际上这个生物……这个日尔曼尼将一无所得。日尔曼尼已经讲
了,帮他们是随他兴趣,他还是可以拒绝借给他们手镯的。

  在这种情况下,发一个合乎情理的假誓很容易。

  但它仍然是诈骗。一个谎言,在本质上。

  奎迪厌恶地摇了摇头。“不,”他最后说。“我不干这种交易。因为是诈骗。这个,”--他摸到泰利森沙的
剑柄--“不是给我的。我的剑不是这把,说得明白一点,比这把差得远了,只是把普通的武器而已。我要是承诺
我的剑--要是你有意的话,当然可以拿到--却不会是这把武器。”

  一阵悸动的沉寂。布瑞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说,”长袍男子最后说。“你不愿欺骗我,甚至是为了一己私利。”

  “谎言决不会服务于正当的目的,”奎迪说。

  长袍男子微微耸了耸肩。“这种观点有道理,虽然我并不认同。”

  奎迪叹了口气。“瞧,我们需要手镯。如果你不换它,也许我们可以找些活来支付。”

  长袍男子摇了摇头。“你发个誓,圣武士。同一个誓言你片刻前拒绝了。作为回应,我提供给你一个拿到阿米
萨手镯的机会。”

  奎迪困惑了。“什么誓言?我跟你说过了,不会给你泰利森沙的。它不是我的,给不成。”

  “不是你的神器,圣武士。你的剑,我一开始向你要的那把。”

  “我的剑?”奎迪问道,险些失衡。“可是我给你说了,我的剑是把普通武器,做工倒是精良,不过不像你的
收藏馆里那样的强力物品。”

  “我们应该看到,”长袍男子说。“时间守护者按自己的喜好行事。你的追寻完成后应该放弃你的剑,否则我
们之间就没有交易。”

  “可是,”奎迪再次摇了摇头。“连这个我都保证不了。我的剑在家乡,就算在追寻中活了下来,我也不知道
怎么回去。”

  “这个我同样知晓,影响很小。我知道你的家乡,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抵达那里。”

  奎迪仍然搞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去呢,如果我的剑对你如此重要?为什么要等到我的追寻结束?”

  “不要询问我的做法,凡人。时间守护者不征求你的见解,愚蠢之极的问题。你立誓吗?”

  奎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迷惑不解。布瑞娜用手肘捣了捣他。

  “我立誓,”他最后说,“我的追寻结束后,万一能够返回家乡,就把我的剑给你。在神面前,我发誓这么做
,如果你尽自己交易的义务,并且允许我们带着阿米萨手镯离开的话。”

  在第一时间里,长袍那男子的银唇边荡漾着一丝最轻微的笑意。“非常好,我们的交易得到了圣武士誓约的保
证。”他再次挥手,将右手抬高,指头比划着神秘的符号。“阿米萨手镯。”

  当沉重的石块移动时,传来了一阵低沉刺耳的咕噜声,奎迪将信将疑地看到,日尔曼尼右肩后的墙壁动了。

  光滑的墙壁上裂开了一条缝,然后越来越宽。随着口子的增大,逐渐响起了一股奇特的激流声。那边是一间黑
乎乎的屋子,仅有安置在高墙上的数根火把照耀着。

  过了一会儿,隆隆声停止了,口子也拓得十分宽敞。激流声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大,这时候奎迪看出来是怎
么回事了。

  他以前从没见过那种屋子。即使是在昏暗隐晦的火光下,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瞧不见天花板,只有一个无边
的粗岩深窖,在潮气下闪闪反光。中间凸起一个台子,足有二十尺高,一道持续不断的瀑布从中涌出,直泻到地板
上,汇成的水池与他所站的房间地板在同一平面上。无法看见那深水中有什么东西。水流的何去何从全然是个谜-
-它仿佛是靠魔法从岩壁的束缚中冲出来的。

  火把都安在窖墙的高处,包括凸起平台两边一对三脚架上的,全都在奔腾的水流上方。这个台有四尺高,由光
滑的黑石制成。从这个角度不可能看到那上面搁着什么。

  “这是什么?”奎迪惊讶地问。

  “手镯在台子上,”守护者说。“你拿得到它,就是你的。”

  “你想让我去那里,然后爬上瀑布拿它?”

  “通常是这种方法,”日尔曼尼回答。

  “那不是我们的协议!”布瑞娜抗议道。“你说如果圣武士向你发誓,就给我们手镯。他照做了,那就给我们
手镯。”

  守护着摇了摇头。“我承诺给他机会拿到它,这并不是一回事。它在那里;假如他能拿到,就给它。”

  奎迪向入口走了几步。水流在他所站的屋子与另一边的房间交界处拍打泼溅。

  瀑布并非完整无缺。他可以看到高起平台的岩块有四五处暴露了出来,看上去崎岖不平,极为好攀。

  “我能拿到它,”他想了想说。

  布瑞娜跟到他身边。“你会游泳吗,伙计?”她用盖过水流的声音问。

  奎迪看看她。“不用担心;我是个游泳好手。反正这没多远,也许至多三十码。”

  她摇摇头。“我觉得有危险。那里不止日尔曼尼告诉我们的。”

  奎迪回头看着他。长袍男子仍然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别猜疑了。还是速战速决吧,到这个地步
,我们可不能放弃。”

  他褪下背包,脱掉斗篷,接着去掉了靴子,扯下了衬衫。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理所当然从背上解下了泰利森沙
,但是递衬衫给布瑞娜的时,她用力将巨剑推回给他。

  “你随身带着。可能你爬的时候会有点碍事,不过我不信任这个日尔曼尼。”

  奎迪点点头,把剑系回到赤裸的后背。他轻轻一跳,跃进池中。

  他站的地方有半身高。光脚下的地面坚硬不平。“不太深,”他说着,在冷水中打了个寒颤。“至少这里不深
。”

  他向前滑出数步,立刻发觉池子中央陡然深不可测,不过其它部分还保持同样的深浅。考虑到沿着边走要好过
直穿过去,他掉头向右。

  他刚到达瀑布最近的一端,忽然站住了,在惊诧中凝视着环绕他的水流。

  “怎么了?”布瑞娜喊道。

  奎迪摇了摇头,没抬眼看她。他回手抓住泰利森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蹭到了我的腿。可能是水流吧,但-
-提尔神佑!”

  某种看不见的强大力量毫无征兆地突然激起水花,将奎迪拖向池子中间。他大叫着拍击,转瞬间便被淹没了,
消失在污浊的深水中。

*************

  大个子还在笨手笨脚地提着塔普。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试图去拿塞在皮带后面什么东西。他为此挣扎了一会
儿,想同时抓着男孩,塔普则是无精打采地看着。

  他咕噜一声,翻出了要找的东西。他扯出一块厚重的、叠在一起的粗布,试着单手把它抖开。

  塔普观察了好一会儿,一直在等这个大个子没把全部精力聚在他身上的时机。如今这个时刻来了;大个子在试
图甩开这块布的时候,他的脸全神贯注地扭曲在愤怒中。

  塔普突然翻转过来,使劲挣脱这人的掌握,用力地往外挣。同时他竭尽所能地伸脚踢出,正中大个子的左胫骨


  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能不能摆脱这人的铁爪,正担惊受怕。然而,一阵痛苦地扭抓后,他突然脱身了,跌坐
在了地上。

  “哎哟!”大个子惊叫道。“小鬼头逃掉了!”

  塔普的屁股就这么随随便便落到了地上,不过在其他的顽固者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跳起来疾奔了。他蹦过老
人和两个年轻的顽固者,当他冲向建筑物阴暗的角落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衬衫,他被拉到了空中。

  抓住他的那个人毫不客气地把他摔到地上,他觉得那一击要把他砸个支离破碎。他星星了一会儿,才逐渐地恢
复视线。

  豁牙在他上方,满嘴的口臭喷到他脸上。“抓住了,你个小不点。想让我追,嗯?我们瞧瞧看。”

  说着,他站了起来,猛地一拽塔普的后领,将他拉回到另几个顽固者处。

  塔普的衣领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在粗糙的砖地上拖得简直要窒息了。他尽力翻转过
来,半跪半立地蹒跚而行,试图跟上豁牙,而对方比他追赶的速度还要快。他总算是呼吸顺畅了。

  “你他妈个小混蛋,”豁牙说着,随意用另一只手扇了他几巴掌。“站住吧。这里的笼城居民交了大笔税款来
避免你们这种人骚扰。”

  其他的顽固者站在不远处。老人看上去厌倦恼怒。大个子正发愁是应该上前帮忙还是退后避免被注意,要知道
是他弄掉男孩的。

  老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喔,你在等什么,白痴?要让卡夫德干你的活吗?”

  大个子大步上前,抖开他手中的那块布。塔普看出它是个麻布袋子,做得相当结实。

  一只粗壮的手抓住塔普的前襟,大个子将他置于身前。“我抓住他了,卡夫德。”他摇了摇塔普,好像是在证
明。

  豁牙笑了。“你的意思说你现在抓住他了。把他装进袋子才算是。”

  大个子耳朵红了。

  “也许你这回要想方设法看着他,”老人不以为然地说,“别还不如一只狗杂种。”

  大个子有些窘迫。“呃,对不起,阁下。”

  不过老人已经转过去了。“命名者真他妈是个混球。他们的利用价值还不如惹得麻烦多。”

  大个子的脸在其他顽固者的注视下因尴尬而红了。他打量着晃晃塔普。“你是个小滑头,对不对?”他说道。
“好吧,装进袋子你再走,我们瞧瞧谁还能让格拉夫干蠢事。”

  他把塔普脸朝下扔进粗布麻袋,弄得塔普在空中头昏眼花。里面又糙又热,闻起来像是不久前死过什么东西,
最糟糕的是,滑到底部后他难以动弹。他的左胳膊被身子压住了,够不着他的匕首,真是谢天谢地,顽固者没把它
拿走。

  “少乱动,”大个子警告道,像是强调似的将袋子砸到最近的石墙上。

  塔普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下尖叫起来,他的肩膀火辣辣地疼。然而这一击略微改变了他的姿势,现在他抓住匕
首了。

  大个子这边,则是甩完墙后小心地注视了麻袋一会儿。蠕动停止了。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是不是把男孩弄死了,
毫不在意地把袋子甩向肩膀。

  随着一阵撕裂声,麻袋的重量突然消失了,使得大个子踉跄了一下。

  大个子将袋子甩到最高点的时候,塔普划开了袋子底部,顺势飞出了麻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跳起来飞奔。
他所处的这一层边缘仅在前方十尺。那一头,即是时间守护者之塔。

  大个子急忙转过身。“嗨!”

*************

  奎迪的肺在燃烧。这个生物抓他时太唐突了,他被拖进水中之前还没来得及多做呼吸。当他搏击的时候,强烈
地意识到他每一刻的翻滚挣扎都会耗尽更多的空气。

  镇静,他拼命地想,一定要镇静!

  他陷入到闪着昏暗诡异光线的下层界域。头顶上的水面若隐若现,可惜的是紧紧距离几尺,但却随着那个生物
将他猛往下拉,是越来越远。仅有的光线来自上面,火把光在涟漪的水面摇曳不定。

  奎迪看不太清抓他的生物。模糊的光线下,它在水中挥打着数条畸形的黑触手。其中一条缠住了他的腿,相触
之下似乎是金属,上面的脊突扎进了他的皮肤。某种实质性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小腿,传来阵阵刺痛。奎迪已经看到
肌肉被抓处冒出了鲜血。

  他回手够到泰利森沙的剑柄,拔剑出鞘。

  但是与此同时,那个生物势不可挡地把他朝上扔去,穿过激烈的水流,直至接近水面,突击破除了他的防护。
他手中的剑被急流冲掉,跌入到黑漆漆深水中。当它掉落时,他拼命地伸手去抓,可它已经掉了下去,他的手指什
么都没碰到。

  水面仅距几寸时,那个生物突然反扯,奎迪顿时再次被拉回到漆黑的深水中。

  砰地一声,他摔倒了岩底,残存的空气也从他嘴边溜走,激起一连串的泡沫。仅仅片刻间,他就被这一击砸得
头昏眼花。他的左腿在爪握下火辣辣的疼。接着,他的眼睛因上方突然的闪光一亮。是泰利森沙,离他所躺的地方
不过数尺。

  当他抓向它时,那个生物又把他猛提了上去。

  盯住它,在他这么心想的时候,正在以令人眩晕的速度向上方冲去,激流模糊了他的视线。这该死的东西意图
在岩石上砸死他。如果它再这么--

  他又一次朝下冲刺,无助地舞动着双臂来抵抗那个生物强大的下拉力。

  砰!

  这次大力攻击让他右肩着地。这下可够呛,随着锁骨的剧痛,他的手指在痉挛。此时他的腿也定然受伤了;那
个生物的猛烈摇晃简直要撕碎它。

  但是他在被来回投掷的时候,也设法盯着泰利森沙。幸运的是,他落到了它附近。假如他动作够快。

  可他离得较近的右手确实受了伤,疼痛无比毫无反应。他慢慢地挪过去,然后在剧痛中,手指握住了剑柄。

  那个生物又是一提,奎迪第三次被拉离底部。这把剑很重,不过他用尽每一份意志力去握紧它。他不知道到底
能起的上什么用;在水里,而且还是伤臂,他几乎不奢望伤得了它。也许,要是他幸运,这个生物把他拉到距它身
体够近的地方,使他得以插进它的眼睛。

  如果它有眼睛的话。如果他没有先呼光气而死的话。

  他已经开始感觉缺氧了。疼痛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麻木感,让他的动作更加迟钝了。

  他得做些什么,他出手了。

  受伤的胳膊挥出了无力的攻击,在水中尤为缓慢。他简直没力气举起它,剑尖落下来,击在那个生物的爪子上
,奎迪怀疑假如对方是个普通人类,他的力气够不够割伤他的皮肤。

  它就像刺空气一样贯穿了那个生物的触手,其爪子反射性地松开了。

  对那个生物的效果立即出现了。受伤的触角缩回到黑暗中,胡乱喷射出有毒的绿色血雾,奎迪看到那生物庞大
的黑影在水中翻腾。

  他感觉到一股能量波自握柄处涌来;剑中魔法在恢复他的生命力。他的碎骨重新组合,小腿和肩膀的疼痛随之
痊愈。浑身伤愈后充满了活力,并且行动自如。

  他并不在乎。他不顾一切地寻求空气。现在他离水面只剩几尺了。

  他冲刺,舞动,手脚乱挥。

  终于在一阵大水花中突破了水面,他气喘吁吁地咳嗽不止。

  空气?流经他肺部的空气是多么的美妙啊,他欢欣地吞食它,险些噎着。

  他狼吞虎咽,仿佛那意味着生命的心跳,他逐渐开始注意自己周遭地情况。布瑞娜正在朝他喊叫。

  “奎迪!奎迪!你还好吗?回答我!那是什么?它在哪儿?你还好吗?奎迪!”

  他向她望去。“巨蜘蛛样的东西,”他急声说。“像是金属制成的。”他感觉到深水下的激流,冲击着他的腿
,将他的注意力引回到身后的水面。他意识到那个该死的东西正在盘旋,伺机再来次攻击。

  “怎么啦?”布瑞娜伸直了脖子担心地问。“你看得见它吗?我看不见;水太黑了。”

  问题就在这里。水太黑了。从表面看去,一片漆黑。奎迪朝一边的墙壁游了一段距离,碰到了粗糙的岩石,让
自己脱离水中,同时持剑在位。

  在他从水中脱离,暴露出身体时,布瑞娜感到一阵颤栗。他的腿上全是血,肩膀以及上半身也是。“你受了伤
!”她惊叫道。“我来了!”

  “不!”他叫道。“待在那儿!没看起来那么糟糕。呆回去,睁开你的眼睛!我需要你站在那里。”

  “那样可不公平,”她身边的长袍男子说。

  布瑞娜惊讶得看着他。她没有听到他的靠近,不过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是什么东西在汹涌的水中制住了奎迪上
面。此刻他站在她身边的洞口边缘,饶有兴趣但却寡言少语地注视着那边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他那边是什么东西
?”她则问道。“你的一只怪兽宠物?你知道的清清楚楚,还让他进去!”

  “正像你说的,”他回答说。“我的一个宠物。尽管也许是只难控制的。”

  “你根本没提醒过我们!”她用手指着他谴责道。“他险些被杀!”

  “是有可能。那样见的就是尸体。如此一来,我会让我的宠物捡回他的剑,还会将它置于我的收藏馆。我只答
应给他机会去拿。我不会更改我的承诺,也不会允许你去帮忙。”

  “我要去!”她发怒了,开始上前--

  在她离地之前,一双金色的大手把她抓了回去。

  她尖叫着挣扎,但是金巨人稳稳的握住了她。跟它的主人一样,它接近时悄无声息。

  它把她摁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腹部,紧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她依然在尖叫不已。

  长袍男子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金甲巨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的叫声已经引起了奎迪的注意。“放开她!”他挥舞着泰利森沙愤怒地喊道。“松开她!”

  “喔,喔,圣武士,”他说。“你又有麻烦了。”

  随着一阵飞溅,水池中爆出一只巨大的生物,直朝奎迪所处的位子冲来。

*************

  塔普急奔向那个口子,那边是阳光普照。他听到后面顽固者们的叫声,然后他们追了过来,不过他注意到相距
十分远。

  他的思绪在急速运转。从这边看起来他足以跳过这豁口。从这边看来其高度上的差异将会让他穿过去。从这边
看来……

  然而此时他正在急速奔跑之中,没有估算距离来看要跳多远。不那么估距的话,他会直从三层半楼上掉下去的
。着陆时将摔得他半死不活。最后他们会追上她。

  不能停,没有犹豫的余地,没时间--

  他抵达边缘,跃到了空中。

  他在空中暂驻了一下,那段距离似乎更远了。

  随后他翻滚旋转着落下来,重新稳住了脚步,站在了时间守护者之塔那大理石制成的平坦坚固表面。他气喘吁
吁地回头望去。

  看见两个顽固者士兵越过了豁口。

  该死的和谐会死脑筋!他心想。决不能停下来。

  他转过身来,朝屋顶逃去。

  他听到了身后第一个顽固者落下的哗啦声。他没有停下来去看,不过那个士兵落地技术并不差劲,因为塔普听
到了他的吼声。“嘿,你个小不点!你又想让我追,是不是?我会扒了你的皮!”

  是那个豁牙男人。在他被砸向墙壁之前,塔普第一次逃跑时揪住他的那个人。

  刚才他撕破麻袋时,没空注意自己有多疼。现在则影响到他了。他身子的一侧如同烈火焚烧--他可能断了一
两根肋骨--这几乎耗尽了他的能量,使得他喘不过起来。

  然而,那还不是最糟糕的。守护者之塔就那么大,他正在塔顶上跑。

  他已经看得见边缘了,那边是宽敞的路面。这里离地面还有两层高,这么下去就算侥幸存活,也几乎不可能毫
发无伤。

  他回头一瞥,看见豁牙正在逼近。塔顶空荡荡的,无处可藏,也没有什么能阻缓那个成年人。而且他后面还有
两个顽固者士兵。看上去他们的脸色并不友善。

  塔普迅速向幸运之神布蓝多巴利斯祈祷(大约他自己清楚:他对神祉什么的并不虔诚),随后便看准下面的街
道,跃下了塔顶。

*************

  它是梦魇的化身。

  奎迪是对的:它是由某种黑色的金属制成的巨蜘蛛样的东西。虽然很难估计它的大小,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淌
着口水的下颚足以将一个人一分为二。它长的不是复眼,而是一个炽热的红球,里面散发出怒意与电能的闪光。它
的前肢顶端带有利剑般的倒刺,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周围的水随着它咆哮向前而沸腾不止,它胡乱地向下戳,想要以这闪电式的攻击肢解奎迪。

  奎迪则是紧贴岩石,试图单手拒敌。以他所处的劣势,他简直不可能抵挡那个生物眩目繁多的爪击。

  然而泰利森沙仿佛活了一般,前后腾挪,躲闪格避,将奎迪护于其后。那生物的爪子一碰到剑刃,就激起一阵
闪光,同时那生物像是被蜇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愤怒地发出受挫的咆哮。它的叫喊犹如金属的撕裂声,前肢剑伤
处冒着烟气,变得迟钝,还有些弯折。

  它闭上红眼睛,然后出人意料地一头撞了过来。

  它咆哮着,火焰突然从红眼中放射出来,倾盆大雨般落向奎迪所站之处。

  布瑞娜在那股意想不到的声光中缩了一下,甚至在她那里都能感觉那股热气。

  奎迪只不过是举起了他的剑,巨浪般的火焰在距剑尖仅几寸处被阻后,卷成旋涡状,直接被吸进剑刃中,使他
毫发无伤,坠向他周围的瀑布也在突然间化成了水汽。他感觉到火焰的威力转化成了一种实质性的能量,涌进了体
内,让他信心倍增。

  “华丽的武器,”长袍男子看着说。布瑞娜认为自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非分之想。

  这个蜘蛛生物又一次尖叫,翻了翻眼睛,向后退去。随着一阵嘘声,它忽然潜进乌黑的水中,只留下它激起的
浪花。

  奎迪朝脚下看去,满怀期望地等它再次出现。

  时间在流逝,他抬起头来,看见长袍男子冷漠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恼怒地眯了起来。“那是什么东西?机器
恶魔?”

  长袍男子的声音并非响亮刺耳,但却盖过了瀑布声,听得清清楚楚。“不错。那是恶魔王子格拉兹特亲自送的
礼物。虽然作为我的宠物,它并不好驾驭。不过制作工艺真是不可思议。”

  奎迪仔细检查黑色的水流。“它还没有撤退。”

  长袍男子摇了摇头。“我估计它肯定不会。正如你所预料的,它是个工艺品;一个人造物。不知道害怕或者疼
痛。它会想方设法毁灭你。”

  奎迪瞥见金甲像正抓着布瑞娜。“松开她,”他说。

  “我们来让这事更有趣些。我给你个时限,就说五分钟吧。如果你不能把手镯从房里拿出来,我就给我的宠物
下命令,压碎她这条命。”

  奎迪的眼中燃起了怒火。“松开她!”他用剑指着吼道。

  长袍男子伸出手,掌心向上,然后一个沙漏在上面物质化。那里面只有一点点沙子,已经开始飞快地往玻璃瓶
底部渗透。“时间与你对抗,”他咏吟道。

  奎迪开始咒骂了一句,然后便停住了。那只会浪费时间。他略微移动了一下身形。上面岩石落下的水滴溅在他
肩膀上,使他因早先略治的伤痛而发颤。

  这里很好爬,他心想,平台不远了。但是一旦我扭过去攀登,那个生物就会趁我毫无防备时在背后袭击。

  他试图看穿黑漆漆的深水处,可那里毫无光亮。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时想到扔根火把下去照亮水面,随后便放弃了这个主意。他爬的时候不能没有火把,而且那样做也毫无益
处。他只能把火把丢到水面,他要照亮的东西在那下面。

  如果我潜下去的时候能有光……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泰利森沙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来。

  “当然,”奎迪说。“我简直忘了这事了。”

  “华丽,”时间守护者说道。

  奎迪朝水中弯下腰,将剑浸入。它所流泻出的光芒遍布水中,照亮了岩石的轮状底部,甚至蔓延到池子中央裂
缝深渊的一段距离。

  没有那只蜘蛛的任何迹像。

  奎迪眯起眼睛。“我的老天,它跑哪儿了?”他咕哝道。

  一开始他以为它可能蜷缩在岩石另一侧,隐藏自己以伺机而动。不过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可以清楚
地看到那边的岩石地板轮廓;是不足以藏下那么大的东西的。它一定在泰利森沙的光线所不能及深渊处。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它会放弃这场战斗。

  奎迪犹豫不决了。爬还是不爬?他不能顺畅地游到池子底部的洞中去把那个生物找出来。但如果他转过身,就
会将自己暴露于它的后方攻击下。他瞥了一眼时间守护者所站的地方。布瑞娜仍然在金甲像的手中徒劳地扭动着,
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流失了差不多一半了。毫无疑问长袍男子会履行他的恐吓。

  奎迪打定了主意。他开始转身攀登。

  这时身后一阵颤动。那里,瀑布顶上,是那个蜘蛛。

  当他转过身时,它疾冲了过来,一根利刃刺进了他的腹部,穿过了他的身体,尖端从他后背露了出来。

  奎迪痛声大叫的同时,被拉出水面挑上礁岩。其它的腿在他被拉上前后收拢起来,群刃闪闪发光。

  伴随着愤怒与极度的痛苦,他被串在蜘蛛物的腿上,拉向自己的末日。奎迪怒吼了。

  他将泰利森沙舞出一道弧线,削断了穿透他胸膛的蜘蛛腿,自己跌落回到浅水处的岩石上。

  那蜘蛛连声尖叫,缩回它的伤腿,但是伸出了剩下的好腿。在一次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中就显出了三把利刃。


  奎迪蹒跚几步,再次愤怒地大吼。泰利森沙顺次攻击每一个利刃,将那个金属蜘蛛所有攻击过来的肢体斩干切
净成了碎片。

  那个蜘蛛则是在痛苦和恐惧中眨了眨眼睛(也许是吧?谁能说这个奇异的脑子中想过些什么呢?),接着后退
数步。

  奎迪起步上前,泰利森沙举得高高的,闪耀着强光。他用一只手将蜘蛛爪/利刃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当他这么
做的时候,痛苦地叫了起来。血污和内脏从严重的伤口中涌出。

  长剑伸出一次,又一次,大块的金属腿被斩碎了。

  那个蜘蛛似乎惊惶失措了。它想逃离奎迪,但是圣武士挡住了它的路。它现在已无路可退。

  最后它用残腿站起身,然后冲过来,妄图用自己庞大的金属身体压碎他。

  奎迪严阵以待,剑刃高举。

  它笨重地冲向他,黑漆漆的身躯让灯火黯然失色。一道水墙汹涌起来。有那么一阵子,布瑞娜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阵阵爆炸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房间,随后归于平静,只剩下面前的那道瀑布。

  很明显时间守护者看到了,甚至是在那样的黑暗中。“华丽的武器,”他喃喃地说。

  然后是一道独光照耀开来。泰利森沙,被高高举起。奎迪站在它下面。他周围全是劈碎的巨大扭曲金属碎片。
几乎认不出是那个蜘蛛,它已经无法动弹了。

  奎迪依然在喘息,真奇怪他竟然没死。那生物给他的伤口是致命的;拳头大小的洞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向下一看,看到那里有血,但伤口已然消失。一块参差不齐的伤疤结在上面。他惊奇地凝视着那柄剑。又一
次奇迹,他茫然地记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已经发生过这么多次,他简直开始习以为常了。

  “干得好,”长袍男子说,“还没完成,圣武士。时间依旧跟你对抗。”

  奎迪恼怒地瞪着他,看到沙漏中仅存沙子在盘旋下落。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黑平台,取过上面的手镯,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拿到它了,你个混蛋,”他说。“现在:松开她!”

*************

  肾上腺激素在塔普体内奔流,他觉得心脏飞进了嗓子眼。

  片刻间,下方的街道是他唯一看见的东西,他在紊乱的空气中眩晕地下坠,手臂舞个不停。

  他落地了吗?

  栽进了一大堆装满柔软温暖的极乐境干草中。

  在跳离塔顶边缘的最后一刻,他已经瞥见一辆重载大车正在经过,不过当时他并没把握具备足够的冲力。

  这次着落不甚完美;他的胫骨磕到了大车高耸的木板,他的腿在悸痛。但是他完好存活了下来,这比他五秒钟
前预计的要好得多。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他所躺之处前方的驾座。那个位子比较低,只能看到车夫的肩膀和后脑勺。即使那人留意到
了不请自来的乘客,也没有任何表示。塔普瞧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后面看来,像是个人类,狮鬃般乱糟糟的头发
披在他肩上。他用长鞭抽在半打特壮公牛身上,催促着它们的前进。

  塔普因擦伤、撞伤和突来的剧痛而呻吟起来(也许他刚刚注意到这些),他缩紧干草中,喘气不止。

  他听到一声咒骂,感觉到周围的稻草随着一个人的冲撞而晃动了。

  该死的顽固者!他疲惫地想。决不能停止!

  是那个豁牙。他所落之地离塔普仅仅几尺远,不过脸是朝着别处的。

  另一个顽固者士兵跳得歪,距车尾没几尺,他笨拙地摔个仰巴叉,脑袋磕在一侧的木板上。他厉声咒骂着,一
边揉他的头,一边试图站起来。

  下一个顽固者从守护者塔顶跳下时发出压抑的尖叫声。然而他可不像同伙那样幸运,落到了同一辆车子中第二
个顽固者拿头撞的那个后挡板上。他落下时传来一阵恶心的扎扎声--上半身朝着塔普,下半身拖在车子后面--
顺势就软了。大车随后颠簸了一下,他的身体立刻滑到了后面的街道上。

  在他后面的塔顶上,另外三个顽固者正在缓跑(那里有他们多少人?塔普慵懒地猜想。),但已到了尽头,不
能再前进了,由于离得太远,以至于没希望跃到草垛子中。他们便挤在那里指点观望。

  塔普差点没注意。豁牙正在揉他的手臂膝盖,射向他的目光中混合着得意和怨恨。“你要付出代价的,过街老
鼠!”他咆哮着,去拔自己的剑。

  这些出乎意外的噪音并没有被车夫忽视。他扭了过来,惊讶与愤怒顺次显现在他长满胡须的脸上。“老天哪!


  塔普已经站了起来。他没有逃跑,反而无视起伏不平的脚下,朝豁牙上前两步,竭尽全力向这个起身中的男人
踢去。他坚硬的靴子接触到了这人的脸,惊讶的豁牙痛苦地咕哝一声,往后一歪,他躺下的时候几乎连剑都拿不住
了。

  车夫面朝后站了起来。“下去!你们都给我下去!”他喊道。

  后面的顽固者站稳了脚步。他指着车夫,眼中闪动着怒火。“以和谐会之名,停下这辆货车,蠢货,要不然有
你好果子吃!”

  车夫一抖身后的鞭子,直朝前甩了过来。随着恐怖的噼啪声,他硬生生地抽在了那个顽固者的脸上。那个年轻
的士兵则是本能地用手捂住脸,尖叫着倒了下去。不过他只退了几步,就撞到了车子的后挡板上。他尖叫一声翻下
去消失了,跌落在后面的马路上。

  车夫啐了一口。“那是给你们和协会的!”他怒骂道,然后将目光转向塔普。“这是给你的!”

  塔普往前一扑,鞭子只打到了空气。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抓他的靴子。

  怒目而视的豁牙男人把他从干草上拖过去,然后翻了过来。他高举胳膊,长剑即将致命一击。

  噼啪!

  鞭子又一次挥出,这回攻击对准的是那个豁牙。鞭梢打偏了,在他左耳几寸处破空而过,但也吓得他尖声大叫
,连退数步,放开了塔普的靴子。

  当豁牙男人自后复上时,塔普朝前爬去。

  “这儿,你!”车夫在他靠得够近时,攥住了他的腰带。“这是给过街老鼠的!”

  这人把他猛地从车里拉出来,准备把他扔到大车沉重的轮子下面。然而他没注意驾驶,每一句咒骂和鞭打牛群
都会让它们加快脚步,变得紧张不安。惊慌失措的它们拱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沿着两旁无尽的建筑飞奔。

  货车毫无征兆地往右边一坠,撞在了一侧的房子上。

  它蹭了一段时间,木屑四溅火花纷飞,然后又急拉离那些建筑物。

  车夫松开了塔普,摇摇晃晃地跌回到后面的座位上。

  没被扔到人行道上让大车和建筑碾个粉碎的塔普翻回到了干草中。

  在那期间,豁牙男人站了起来,咒骂个不停。他在干草上摸索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他的剑。

  塔普试图站起来,但是大车再次剧烈倾斜,他又跌回到干草中。

  豁牙男人咒骂着,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来。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一道阴影快速掠过塔普的脸庞。他意识到光线的改变是由于一座低矮的石桥出现在视野中,货车正在途径它下
面。

  豁牙男人吃惊地咕哝一声,然后在大车的全部冲力下被桥的一面撞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他的剑从手中飞出,翻起的脚扫起了稻草,然后他一个筋斗落在了大车的后部,呻吟着流出了鼻
血。

  塔普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碰得不省人事,也没有等着确认。他捂着肚子抬起头来。

  车夫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拾起了他掉在地上的鞭子。前面还有三座低桥,周围散布着零星的几栋洗衣房。

  塔普用眼睛瞄了一下。货车奔的并非很快;牛即使是在兴奋时,也是种慢速牲口,这些大块头的也不例外。如
果他够快……

  他等到那最关键的一刻,然后突然转过身,以一种急速的爆发力冲回到豁牙男人那里。

  恰巧此时第一座桥过来了。他快步上前,尽管离车尾仅有极短的空间,但还是让自己刚好保持在了它面前。他
跑过去够到一个栏杆,紧紧地握住了它。

  豁牙男人坐了起来。

  但他意识到塔普正瞄准他跑来时,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没来得及反应,塔普已经踏上他的胸膛,踩过了他的
肩膀。

  这时桥过去了,货车还照原路走。

  塔普留在了后面,双手抓着栏杆,微微地来回摆动。

  “他妈的!”站在车尾的豁牙男人愤怒地瞪着他。“真他妈的混!”他转过身,在另一座矮桥经过时不得不压
低身子,然后站起来跑上前去。“停下这该死的马车,白痴!”他冲车夫咆哮道。“我要把你的肠子当吊带袜使!


  塔普没力气了,然而从桥到地面很高,因此他顽强地拉上去,翻过了栏杆,最后躺在桥上剧烈的喘气。

  他依然听得见那个豁牙男人的咒骂,不过货车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像。他默默地祷告,多亏幸运守护神,那个
车夫是个讨厌顽固者的棘手角色。

  尽管如此,他了解顽固者。那个豁牙会回来的,还有其他的追兵。呆在这里并不安全。他给他们吃了那样的苦
头,他们肯定会展开地毯式搜索来抓他的。

  他疲倦地站起身。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极为后悔没有听从奎迪的建议。他心烦的是,每一处关节、每一处
淤肿、每一处血口以及所有的伤,此刻都在疼痛不止。

  当他站直了身,注意到有东西挂在他的左靴上。

  一阵银光闪动,那是个锤子样的玩意。

  他忍不住笑了。豁牙的护身符。很明显它缠在了他的靴子上。

  他随即将它解了下来,拿近来看。真正的纯银。

  “真麻烦,”他说着,丢进了自己的口袋。
第十八章
 十八章

  阿米萨手镯是块未经琢磨的天然铁器。小而重的圆环,外观粗糙,与其说是强大的宝物,倒不如说是那种迷信
的巨魔部落的丑陋饰品。

  奎迪几乎没瞧它。他愤怒的目光直射长袍男子。“松开她,”他再次说,声音虽低但却很坚定。他们之间是死
一般的寂静,他仍然握着泰利森沙,剑刃闪耀着能量。

  时间守护者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金巨人还牢牢地抓着布瑞娜。

  “你达成了我的条件,圣武士,”守护者说。“我说话算话。你认为我会毁约吗?”

  “当然不会,”奎迪说。

  过了好长一会儿,长袍男子脸上抹过一丝笑意。“至少还有点头脑。真的,我曾经违约过很多次了。因为真中
有假,假中有真,当他们对我有价值时,我就要转而利用。”

  他扫了一眼金巨人。“现在的问题是,我该说话算话吗?那样对我有利么?你的敌人不是我的盟友;我对帮助
他们困住你不感兴趣。话又说回来,跟你作对的那些也不是我的敌人;我要是答应让你带着阿米萨手镯离开,我会
惹来他们的憎恨。或许手镯会落入他们手中,永远不会回到我这里。我该不该冒险?”

  “不管你怎么决定,手镯是我的了,”奎迪生气地说。

  “可是,”时间守护者就像没开过口一样沉思道。“可是……我已经接受了圣武士的宣誓,我应该信守承诺。
它不是什么绝世精品,但也是个颇有价值的东西。你的追寻一定会成功吗?”

  他考虑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作出了决定。长袍男子打了个手势,金巨人立刻释放了布瑞娜,扶着她的髋部,
轻轻放了下来。

  “天杀的日尔曼尼,”她口无遮拦地怒道。“还有你!把你的手拿开,你这个大金属呆子!”她在巨人放她落
地之前就扭身下来,一自由就转身踢向它的小腿。

  金巨人对她毫不理睬,只是往后一退,再次陷入不自然的沉寂。

  “我将手镯转交给你,圣武士,”长袍男子转过来说。“但要注意:这不是你的财产,你受自己的诺言所缚,
要归还它。还有,你也承诺在追寻完成后把你的剑交给我。别想逃避我,圣武士。打破对我的誓言,你将痛苦得生
不如死”

  他说完后,便消失在那边的入口处。金巨人还等在那里,布瑞娜一直在恼怒地瞪着这个雕像般的大型生物。

  奎迪仍然站在瀑布上,皱着眉头往下看。他还以为守护者会改变主意返回来,或者放另外一只机械怪物来摧毁
他。

  “怎么?”布瑞娜最后说。“你受伤了吗?我看见你身上有血,可你站得挺直。”她试图让自己听上去很厌烦
,但是奎迪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关心。

  奎迪摇了摇头。“擦伤而已。那个蜘蛛伤了我,不过我活下来了。”

  “那就从那儿下来吧,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叹了口气。“来了。”

  他思索着爬下这被水流冲得极为光滑的崎岖岩墙,没有马上看到易走的路。

  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把手镯塞进腰带,跳进了池中。

  这个姿势很难看的,算不上优雅的跳水。水又深又冷,他此刻觉得更强壮了,即使是在战斗过后的疲倦中。

  他朝布瑞娜站的地方游去,再次站到了浅水处。整个过程中他都怀疑地盯着金巨人,担心它会在他接近的时候
发出攻击,可是它安静地站着,像一尊巨型雕像。

  “考虑到你肯定会上死亡之书,伙计,”他涉水上前时她说。“不要在那样吓我了……啊!你受伤了!”

  奎迪往下一看。似乎他全身都布满了割伤与擦伤,不过她凝视的是他的腹部。他瞥了一眼。那里不光是血迹;
蜘蛛所贯穿他的地方所带出的碎肉和内脏挂在了皮肤上。他抹掉它们,露出下面治愈的肌肤和新结的伤疤。

  她关心的话语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忽然冲上前,蹲在了水边。“别担心,”他说,“它不像看上去那么糟糕。
”他伸手从腰带中取出手镯。“这儿,”他把它递给她说。“该死的手镯。”

  她怀疑地看着它。“这个?”她在手中盘来盘去。

  他点点头。“我希望它比看上去有用。”他一边留意着金巨人,一边从水中走了出来。

  金巨人还是毫无动静,奎迪盯着它穿好了衣服。“我们走。”他拿起一只靴子缠套上它,同时他在那边的房间
里寻找时间守护者。王座是空的,尽管他极力往黯淡的拐角处望去,还是看不到长袍男子的任何踪迹。“他到哪里
去了?”

  “谁?守护者?”她扭过头去看了看。“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承认道,听起来有些惊讶。“他来过这儿
?”

  奎迪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们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迅速地穿好另一只靴子,仍然保持泰利森沙出鞘,同
时用余光盯着金巨人。然后他站起来,拉着布瑞娜的手前往下一个房间,走向出口。

  他上前之时,金巨人在他身后跟上一步。

  奎迪被这突然的变动震惊了,他松开布瑞娜,站在二者之间,举起了他的剑。

  但是金巨人站住了,沉寂不动。

  奎迪环视了一下,想找出长袍男子。他后退了一步,巨人跟着上前一步。

  “好的,”他咕哝道。“看来我们有了一个护卫。”

*************

  金甲巨人一直跟着他们到塔门口,始终一言不发,总是保持着几步距离。奎迪和布瑞娜停,它也停。他们走,
它也走。奎迪在途中保持着警惕,泰利森沙在手备战,可是它既不说话,也不攻击,一点不利的举动都没有。

  塔门敞开着,那边就是街道。光线比他们进去时那昏暗的黎明亮堂了些,现在街上也不空荡了。早市并不繁忙
,不过有行人和推车在来往通行。大多数人对奎迪和布瑞娜视而不见,只有少数人在他们出现时好奇地瞥了一眼;
巢塔开门并不是常见的事情。

  奎迪和布瑞娜从里面走了出来,与此同时金巨人停下脚步,消失在黑暗的塔中。

  厚重的大门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作用下,缓缓地关上了。

  他们站在楼梯上,奎迪扫视着街道。

  “塔普呢?”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

  塔普拱到颤巍巍的木梯地下,钻进那里的一个垃圾堆中。

  他听到上面传来追击他的和谐会守卫沉重而缓慢的下楼梯声。这些木头陈旧老化,在那士兵的体重下吱呀作响


  适才半个小时全成了逃跑、躲藏、逃跑、再躲藏了。他没再看见那个豁牙男人,但是有两次他撞见了其他的顽
固者巡逻,每回都是险中脱逃。这里的街道上也有和谐会士兵在搜寻他。由于他们仅靠描述来抓,所以一旦没盯住
他,就比较容易逃掉。

  而且这条街被早市塞满,这让他更容易躲避那些士兵了。然而顽固者他们彻底得很,而且对这一带比他来的熟
悉。与此同时,像他这般拉里邋遢衣衫偻褛的模样,是不容易混进去的。

  他考虑过在离开躲避豁牙的桥梁后,兜个圈子返回巢塔,但是这个计划没能行通。

  他没有细数过小心翼翼搜查他的顽固者们,没预计到会有那么多。在街上分散着搜查他的巡逻队肯定有三十人
以上,简直无处可躲。每次他试图绕圈子,都会撞见其他的卫兵。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对方发觉之前谨慎地移动
开,但还是有两次他被吓了一跳,差点被抓住。

  放弃了重返巢塔的念头,塔普改主意为前往古怪街。他可以在那儿藏起来,很有希望在奎迪和布瑞娜使用通往
奔放之野传送门的时候与之会合。

  可是和谐会巡逻队正对他进行围追堵截,缓慢但却有效,他们的捕网在紧缩,当他开始往新目的地去时,还是
会撞见顽固者。一个士兵朝他这里搜过来,他摒住了呼吸。

  现在他蜷缩在梯子底下,藏在一堆垃圾废品中,期望那个士兵漏过他。

  这个士兵谨慎地缓行着,似乎在检查周遭的状况。尘土在塔普头上的空气中飞舞,当那个士兵踏上他正上方的
阶梯时,一道阴影投了下来。

  停住了。

  塔普在心里诅咒着。他潜伏在下面,是盼望士兵顺势过去,可是他也许被发现了。该死的顽固者!他想。不知
道他怎么找到我的,但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一刻在延续,塔普在等候。他上面那个士兵将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但就是站着不动。塔普在心中
想像着这个人高举长剑的画面,正打算刺穿这腐朽的木梯。他一手紧紧地攥着匕首的手柄,另一只手攥着从豁牙那
里弄来的护身符,塔普紧张不安地等着,试图想方设法应付突刺下来的剑尖。

  “海若德!海若德,你在那下面干什么?”从远处梯子顶部传来一个声音。

  塔普上面的士兵转动了一下脚步。“阁下。我想我看见那男孩在这下面,阁下。”

  “你不必花心思了,海若德。奈佛德刚在吊街发现他。站起来,别管那幻觉。”

  这个士兵立刻奔上楼梯。“来了,阁下。”

  塔普待到脚步声远去,随即舒了一口气。他暗自慢慢地数到五十,然后谨慎地从藏身处露了出来。

  他站在一条顺着高墙延伸的小路上休息了一会儿。身后是从下面街道爬上来时用的颤巍巍楼梯,面前是一道石
拱门,远处接着一到黑暗的拱门。看来塔普大致到了跟古怪街相同的层面上,已经不远了,与此同时,报晓声也飘
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豁牙的幸运护身符,然后冲了出去。

*************

  他们围着塔转了两圈,甚至还喊了他,可是一点塔普的迹像都没有。

  “好吧,”布瑞娜最后说,“我估计他还是跑了。毕竟他是个街头小混混。我倒惊讶他跟了我们那么长时间。


  奎迪摇了摇头。“这不像他。话都没说就离开。”

  “其实你并不了解他,”布瑞娜指出。“我想我也是。我们遇见他,怎么,现在有五天吗?他在骨笼城打滚。
那儿净生出些混蛋,很明显不值得信任。也许他认识到把你卖给你的敌人更有利,去找他们了。”她想要冷嘲热讽
,但他听出了她话音中的疑虑。

  “你不是真的那么认为。”

  她耸耸肩。“对。我不是。但是无论他出卖我们,或是只顾自己,还是陷入什么纠缠不清的麻烦,有一件事我
们肯定:他不在这儿。”

  奎迪点点头。“可是他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也许他会在古怪街等着。”

*************

  沐浴在日光中的古怪街跟在黎明前那种漆黑中看起来不尽相同。当它位于建筑物之间、正常街道之下时,还是
很昏暗,但有一抹灰白色的晨光渗了下来。

  街上很少人,大多是些底层平民,在谨慎地避免他人注意的同时,匆匆赶自己的路。不过桥上倒是川流不息,
蹄声、谈笑声和脚步声飘荡了下来。还有一些工人在楼房的骨架上工作--主要是矮人和人类--他们在临时的架
桥上穿梭不停,捶击声、拉锯声还有其它工具使用的声响蔓延到了黑暗中。

  塔普置身于通往一个地下室的偏僻角落,蜷缩在下面等待着。自从他躲在这个梯子下面,就没再看见任何顽固
者巡逻队,他暗自企盼自己最终摆脱了他们的追捕。但是他来到古怪街差不多二十分钟了,每一分钟过去,他都明
显地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那些顽固者抵达这里检查是早晚的事情。

  以他所处的这个良好的阴影地带,塔普可以清楚地看到街的入口,大约有三十码远,从这个方向他还可以看见
第三座桥,就是--如果术士维斯帕尔是对的--作为奔放之野传送门的那个。看来奎迪和布瑞娜到这里的时候,
很可能走这边的街道入口,不过也最好盯住那座桥,以防万一他们选别的路。

  一堆垃圾下面传来阵阵鼻息,塔普漫不经心地看到一个看上去介于狗和猪之间的生物,正撕咬那里一些遗弃的
食物。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

  街口的身形闪动映入了他的眼帘。两个人出现了,光线照在他们背上,显出他们的轮廓。靴子最先明了,然后
他们走上前,那腿,那身躯……

  当塔普认出他们时,慢慢地咧嘴笑了。他从阴影处走出到小道上。“一直在等你,圣武士。”他说道。

  奎迪站住了,凝视着那片黑暗。“塔普?”

  塔普尚未回应,他身后突然闪耀起光辉来,奎迪和布瑞娜在这眩光中退缩了。他也听到建造中的房子上传来工
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

  塔普急忙转过身来。

  一道光柱自印记城的空中降下来,投到工人们临时的厚木架桥上,射进下面昏暗的街道。

  现在所有的工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指着空中随光落下的某种东西,惊慌地叫嚷着。塔普没看出直达临时架
桥的是什么,但他明明白白瞧见它比人类块头大,而且肯定还有双翅膀。

  突然间一道闪光,塔普畏缩了,斜着眼瞥那道亮光。与此同时,某种力量冲向了厚木板,将其打得木屑纷飞,
响起一阵粉碎的爆裂声。

  木块碎片像散弹一样撕开空气,塔普急忙俯下身子。当他往上看时,那个有翅生物正沐浴在光柱中,落进架桥
上破开的洞口中。

  它有人类的外形,但远比一般人高大得多,站立时足有九尺,只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褶裙和一双便鞋。它露出发
达的胸肌,即使是在光柱的照耀下,皮肤依然自内向外散发着金光。它身上绑着一束箭袋,不过没有持长弓之类的
武器。从它的背后,展开了一双长满白羽的巨翅。

  它长着男性的外表,银色的长发披过肩膀,引人注目的黄玉色眼中隐隐燃烧着光芒。它的脸庞是如此的完美无
缺,以至于唯有用超凡脱俗才能形容其美丽。它所散发出来的力量与威严简直就像波浪一般。

  塔普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在发抖。

*************

  “天哪,那是什么鬼东西?”奎迪眼看着那个有翅生物降了下来,紧紧地攥住泰利森沙咕哝道。他出于本能拔
剑出鞘,但是手中的剑柄冰冷死气,并没有像往常面临威胁时那样,在隐藏的能量下颤动不止。

  布瑞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完蛋了。”

  有翅生物凌空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奎迪。

  “奎迪·泰勒瓦尔,”它的声音像是充满能量的雷鸣。“神圣的密斯夫派我来消灭你。”

  随着这句话,奎迪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未知波动涌向他。他整个身子像是掠食者面前的兔子一样,完全麻木了。
在那个有翅人所表现出来的威慑下,他浑身毫无反应。然而他能感觉到绝望浪潮的袭来,他能做的也就是不让泰利
森沙脱手而已。更糟糕的事,剑本身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泰利森沙没有强大到足以跟这个威胁抗衡,他该怎
么办?

  我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他定在原地,暗自绝望地想。

  有翅人从容不迫地伸直左手,一把金色的巨弓突然在那里物质化。与此同时,他右手回缩,从箭袋中抽出一支
箭来。

  “跑啊!”布瑞娜抓住奎迪的手叫道,把他拽离了麻痹状态。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何她拉着他朝有翅生物冲过去而不是逃离它,不过随后就明白了。有翅人已经穿过了建筑
区,离街道大约四十码,站在第三座桥后面。如果他们在有翅趁机杀掉他们之前能抵达那儿的扇传送门……

  肾上腺激素突然充满了全身,他主动上前,挥舞着长剑,发出挑战的吼叫。

  即使有翅生物受到了这突然反抗的干扰,也没什么表示。他冷静地挽弓上弦,箭枝回引。

  塔普感到恐惧在环绕着他,不知道奎迪要干什么,不过忽然间他充满了豪气:普通人也敢冲向鬼门关!当圣武
士奔过他身边时,塔普拔出匕首高高地挥舞起来,大叫着加入冲锋。“嘿!哈噫!”

  有翅人全然无视。他的箭仔细瞄准了奎迪。

  太晚了,奎迪想,太慢了,太远了。我们不能及时赶到那个传送门。他们才到第二座桥--第三座还差得远。


  “任命吧,凡人,”高大的有翅生物说着,松开了箭。

  塔普唯一接到的警报,就是贯穿他所佩戴的护身符的那道突寒,然后便是光彩变换。太晚了,他无法停下来或
是警告同伴了。

  当奎迪疾跑过第二座桥时,那里的空气忽然扭曲了。

  嗡!

  他立刻不见了。有翅生物的箭越过塔普的头顶,穿过奎迪原先所站的空间。

  布瑞娜得以痛苦地尖叫一声,然后她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嗡!

  她不见了。

  “哇哇……”塔普张开嘴。

  嗡!

  三人全都不见了,意外地消失在豁牙的护身符所触发的传送门中。

*************

  那一瞬间,奎迪正奔跑在结实的地面上,注视着有翅人射向自己面门的箭。

  他身边的布瑞娜在半空中,坠落的同时想要拉住他。

  在他狠狠地摔在险峻的斜坡上,朝前栽倒之前,仅仅是瞥到了荒凉的山村和湛蓝的天空。

  他接连不断地翻滚,滑行,抓住了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

  这里是稀疏的丛林,大多数是瘦小的山灌木。他翻跟头的时候扯住它们来减慢自己,同时缩起肩膀来保护喉部


  身下是坚硬的石块和松散的尘土,他最终设法慢了下来,来到了一个遍布泥沙与岩石的斜堤。他痛苦地跌到上
面,终于停下来了。

  他先是听到身后布瑞娜的叫声,尔后是塔普,他们俩也顺着斜坡滚下来了。

  他刚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布瑞娜就扑了过来,冲进他的臂弯,将他重新撞回到岩石上。
责任编辑: dexter_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