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中的法律

浑沌与混乱是黑暗精灵最突出的特点。这一弱点使他们本来可以征服诸国度的可能化为乌有。肉搏、背刺和变节并非只是为卓尔精灵国度的敌人所保留的。

然而，在混乱之中仍有法律的束缚。这种构造很特别也很牢固；逾越雷池者必接受典型的卓尔精灵式怜悯惩处――就是毫无怜悯！

魔索布莱城和许多卓尔精灵城一样是由多家族联合统治的，同族的联合在一起（当这么做方便的时候）共同防御。八个最强的家族统领着城市，其余五十或六十（数目每年都会上下波动）随后依序排列。在魔索布莱城中，也许没有比家族排位，或个人在家族中的排位更重要的事了。只有前八大家族的主母才有资格于执政议会中占一席之地。

正如崔斯特·杜垩登，孤身离开魔索布莱城，抛却同族邪恶之道旅往地表的这位黑暗精灵所说的一样，权位是极为重要的。

权位：在黑暗精灵的世界中，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字眼了。这是他们的，不，是我们的宗教中最强的动力，是不停拨弄饥渴心弦的力量。野心凌驾了同情心和善良的行为，这一切恶行都是以蜘蛛神后罗丝之名行之。

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权位的提升是由一连串的暗杀来铺路的。蜘蛛神后是个崇尚浑沌和混乱的神灵。她和女性大祭司们身为黑暗精灵真正的领导阶层，并不会歧视那些拿着淬毒匕首野心勃勃的人们。

当然，每个社会都有一些行为规范。公开的谋杀和掀起战争将会引来虚伪正义的介入；黑暗精灵所施行的惩罚和他们的个性一样毫不留情。不过，在战场的乱兵之中从仇家背后给予致命一击，或是在暗巷中斩草除根都是为人所接受的――甚至可以获得私下的赞扬。黑暗精灵的正义和事实与调查并没有关系。根本没有人在乎。

为权位而掀起不择手段的竞争就是罗丝女神的作法。黑暗精灵的野心是她为了让她的“子民”们以指定的方式作茧自缚而下的诅咒。子民？爪牙是个更适合的字眼，或者不如说他们是为了取悦蜘蛛神后的舞蹈娃娃，是她难以察觉却又无法挣脱的蛛网中的傀儡。所有的黑暗精灵都必须要在她设下的阶梯上拼命地攀爬，奋力博取她的欢心，更注定只能倒在她爪牙的手下。

权位是我同胞的世界中无解的难题。由于他们对力量的渴求，反而作茧自缚，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他们靠着阴谋夺取力量，等于变相邀请他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魔索布莱城掌握权力的菁英必须要不时回头，提防那柄随时有可能刺进背后的匕首。

因此，致命的一击往往来自正前方。

――崔斯特·杜垩登

（引自《故土》）

这番关于权位的自相矛盾的说法，正如崔斯特所描述的，不仅是限制魔索布莱城势力的，也是非卓族人们在卓尔精灵城的历险中相当不安定的因素。一个卓尔精灵家族会不顾一切地挤垮另一个家族，甚至不惜雇佣非卓族的间谍或佣兵（唯一的禁忌就是雇佣地表精灵。比起在卓尔精灵世界中追逐权位更重要的事，就是设法获得蜘蛛神后的恩宠，而与地表精灵联手通常会失宠）。

家族战争在有持续小规模冲突的低等级家族中是相当常见的，耗损少量兵力便能赢得一切。高等级的家族间战争很少，但也并非毫无耳闻。最近50年里，三个统治家族，迪佛家、赫奈特家和杜垩登家都被武力倾覆了。甚至对混乱的卓尔精灵而言，这种情形也有点不寻常，然而毫无疑问的，最高家族间的阴谋并未终止。

关心魔索布莱城政局的地下城主应当特别关注费恩·特拉巴与索拉林家族（第四与第五家族）的携手以及巴瑞森·德安戈与欧布罗札家族（第二与第三家族）的联盟。费恩·特拉巴与索拉林家族都忠于第一家族班瑞家族，当然的，巴瑞森·德安戈与欧布罗札家族是班瑞家族在城中唯一真正的对手。

同样，城中第七和第八名可能也有危险，达思克瑞家族（第十家族）与舒纳莱特家族（第十一家族）紧密合作，觊觎此位。

很可能已经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不同排位的各个家族仍粉饰和平之态，这只是顾虑到班瑞家族太强了！据说班瑞家族能击败城中任五个家族的联军，而班瑞主母的关系网则可能更难对付！

但这样一面倒的情形绝不符合混乱蜘蛛神后的教导。在罗丝女神看来，仅有一个追随者是不够的。（？）

对另一个家族的攻击要么完全成功要么彻底失败。如果成功，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家族成员能活着指证攻击，那么攻击方家族能立即得到地位的提升。但是，假如失败了，有任何贵族逃脱，那么进攻家族面对的就是真真正正的惨剧。看看塔肯杜伊斯家族试图毁灭弗瑞斯家族，却漏下了三个贵族孩子的后果吧（参考《故土》），并且好好注意班瑞主母于间扮演的角色，在这种情况下常常有的一个老妖婆的角色。

“塔肯杜伊斯家族！”班瑞主母对着被定罪的家族大喊道，“你们已经触犯了法律，而且被逮个正着。愿意的话，你们就反抗，但请记得，是你们自己咎出自取！”她一挥手，示意整个学院，也就是律法的执行者开始行动。

塔肯杜伊斯家族四周的八个方位都竖起了巨大的火炉，由蜘蛛教院的牧师们和最资深的学生看顾着。当高阶祭司们打开了通往低层界的大门时，火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猛然窜上高空。崔斯特仔细地看着，希望能够找到狄宁或维尔娜身在何处。

低层界的妖魔，巨大、拥有许多手臂、全身沾满黏液、吐火的怪物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即使是最靠近的高阶祭司也因为这恶心的大军而往后退了几步。这些生物兴奋地接受这样的任务。

当班瑞主母的命令下达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向塔肯杜伊斯家族。

在这个家族脆弱的大门前，各式各样的咒符和结界纷纷爆炸开来，但这对于那些召唤来的魔物来说只不过是些恼人的小麻烦。

术士学校的学生和法师们纷纷加入行动，利用闪电、强酸和火球猛烈地轰击塔肯杜伊斯家族。

格斗武塔，战士培育所中的教官和学生们拿着十字弓对准窗户射出箭雨，阻挡住这个倒霉家族所有可能逃生的路径。

那群怪物冲进了大门。刺眼的闪电不停地流窜，震耳的雷声毫不停歇。

札克看着崔斯特，深锁的双眉取代了原先的笑意。崔斯特在这令人兴奋的场合中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第一声惨叫声从这注定灭亡的家族中传出，这声音中夹杂的痛苦和恐惧瞬间夺去了天真的崔斯特所感觉到的任何一丝兴奋之情。他抓住札克的肩膀，强迫武技长转身面对他，恳求一个解释。

塔肯杜伊斯家族的一名男子正试图逃出一个十臂魔物的追杀，跨出屋外，站上一座居高临下的阳台。数十支箭矢同时射进他的肉体，在他倒下之前，三道闪电将他残破的躯体给弹了起来，重重地摔落回阳台上。

那具焦黑、破碎的黑暗精灵尸体正要从阳台上跌落下来，但那恶心的魔物从窗户中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将尸体捞了回来，一口把它吃掉。

“这就是黑暗精灵的正义。”札克冷冷地说。他并不准备安慰崔斯特，他想要让这残酷的景象永远深深地刻画在他年轻的心中。

这场屠杀持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在杀戮结束，魔物被驱赶回居住的世界，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则踏上返回提尔·布里契的归途之后，塔肯杜伊斯家族只剩下一团冒烟、融化的岩石。

毫不优美的画面，然而，这正是隐藏在魅人妖火点缀的魔索布莱城背后可怖的现实，正是邪恶卓尔精灵的美貌背后，与其美丽不相称的，可怖的现实。

注：贵族――在《黑暗精灵三部曲》中，贵族指主母和她的直系家庭成员，仅包括她的孩子，虽然有时也包括一个受宠的侍父。而在本书中，该词的含义扩大包含了更大范围内的家族成员：主母的孙辈、重孙，如果有，还包括了玄孙。但仅有直系家族成员可以指证一个敌对的家族。